池时手轻轻的一动,那把宛若一条血红色长蛇的贪狼剑,一瞬间,竟然多出了一道凹槽来,那凹槽里头,装满了血,被她一抖,像是呕吐了一般,吐出了一大团,低落在地上。

  “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很意外?你们所谓的贪狼剑能流血,其实不过是黎申在造剑的时候,给留了一个藏毒液的凹槽。这贪狼的确杀性很重,以为他的主人,一开始的时候,就是想要敌人死得不能再死了。”

  “只要有人,提前在这个凹槽里,放进血。然后触动机关,让凹槽露出小缝来,那鲜血自然就流了出来。”

  “黎申大概也没有想到吧,他的族人们,竟然这般蠢。这么多年,连这个秘密都没有发现。还被这玩意,吓得屁股尿流的……”

  池时说着,啧啧了两声,嘲讽技能几乎开到了最大,可是面对铁一般的事实,黎家族人竟是一个呛声的也无了。

  池时将那剑扔给了黎酉,看向了黎冰,“这机关,只有使剑之人能够操作,所以,凶手只能是你,黎冰。”

  所有的人,都跟着池时的视线,看向了低着头的黎冰。

  过了许久,他方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说得没有错,就是我杀的,因为他们害死了我的父亲。我也喜欢铸剑,可是为了报仇,选择了武部,就是为了这一天,能够亲手手刃仇人。为我父亲报仇!”

  “当我发现了贪狼的秘密之时,我就在想,大概是父亲在天之灵保佑,给我留下了一个平安脱身的机会。不够,就算是没有这个,我也并不惧怕。”

  “杀父之仇,怎能不报?”

  黎酉此时已经是大骇,“冰儿你在说什么?我大哥他……你为何不同我说?若是两位长老,当真害死了大兄,用不着你,族中就自是会处置了他们!”

  黎冰感激的看向了黎酉,“区区两位长老,你们自然是会杀。可是三叔呢?若是三叔是害死我父亲的主谋,你也会杀了他吗?”

  黎酉身子一僵,犹疑起来。

  不是他没有人性,实在是黎家靠着铸造发家。若是再也打不出神兵利器,那么天兵谷,还有什么脸面,叫做天兵谷?

  黎家在他们这一辈,一共有三兄弟,大哥黎申,是个造剑狂魔;老二黎酉,在打铁上面没有什么天分,倒是武学天赋很好,自然入了武部;而老三黎戌,亦在铸造上天赋非凡。

  武部毫无争议,自然是黎酉的。

  可是铸部就不同了,领头的人,只有一个。黎申为长,自然以他为尊。那么黎戌……在场所有的人,几乎一瞬间,都想到了黎戌的杀人动机。

  因为的的确确是在黎申死后,黎戌方才成了黎家真正的第一人,也是唯一的一人。

  黎家不会杀黎戌的,他若是死了,那黎家那造天兵的神奇之术,就真的完蛋了!

  黎冰说着,苦笑着看向了池时,“时也命也,若是你今日不来。那么这贪狼剑会千里之外杀人的邪性,一定会成为事实,然后引得我三叔出来……”

  “他一出来,便是我为父报仇之时!可惜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二叔,事已至此,我也不会怪你的。”黎冰拿回那贪狼剑,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黎酉摇了摇头,“你是不是被人骗了?你三叔怎么会……你到底是从哪里知晓的这些的?”

第二六五章 一门都狗

  黎冰一听这话,嘲讽的大笑起来,“对吧!我不过是怀疑了一下黎家的支柱,你们就着急成了这样子!我为何知晓?乃是因为,我亲眼所见!”

  “当年父亲被杀之时,我阿娘就在现场!是她临终之前,亲口于我说的。”

  黎冰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一片哗然。

  黎申同妻子筑月,都擅长锻造之术。那筑月虽然是女流之辈,造不得重器,但是对于铸造弩机还有匕首这样的东西,颇有心得。

  “我这么一说,你们也想明白了。贪狼剑不是我父亲一人之力,上头那个可以藏毒的血槽,便是我母亲的手笔。我们黎家,那会儿已经多年没有造出过一把神兵利器了!”

  “当时族中的人,都焦急万分,因为再如此下去。天兵谷在江湖之中,便要没落了。当时族中有两个天才,同时开炉,父亲铸出了贪狼,三叔打的是弯刀新月。”

  黎酉的思绪,随着黎冰的话,飞出去老远。

  因为大哥同三弟的铸造水平相当,谁先造出神兵,谁就会成为黎家这一代的第一人,执掌铸部。铸造神兵利器,并非凡铁几颗,需要很多稀罕的材料。

  不光是天兵谷,随着大梁王朝崛起,乱世结束之后,朝廷力量越发的大,江湖势微。

  朝廷对于金铁之物,管控愈发的严,黎家不过是一个家族,哪里供得起那么多尝试造神器?成了第一人,家中便会集中所有的力量,让他一个人专造神兵。

  而其他的人,便需要接外头的买卖,根据来客所需,反复的打那些无趣的兵器。

  是以,第一人与其他人,只会差距越拉越大,最后有着天壤之别。

  虽然族中并没有明说,但是所有的人都知晓,那一次铸造,意味着什么。

  “当时铸剑到了关键之时,父亲一连多日待在里头,已经是精疲力尽,母亲看着不忍心,便去里头他们歇息的静室里,给父亲拿提神的参片。”

  “就在她去的那一会儿工夫,贪狼剑大成了,父亲拿在手中,正瞧着,水长老同风长老一并进来了。水长老杀了父亲,鲜血流在了贪狼剑上。”

  “母亲永远都不会忘记,三叔冲进来,抱住了父亲的尸体,露出的那一抹诡异的微笑。因为铸剑成功,造成的动静太大,在三叔进来之后,其他的人也都进来了……”

  黎冰说到这里,捂住了自己的脸,他知晓自己如今面目狰狞,可是他也没有办法,既为人子,岂能不报杀父之仇?

  池时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黎酉,走到了黎冰的身边,“所以。你故意进了武部,就是为了在十六岁的时候,能够让贪狼剑重见天日。”

  “你的母亲参与了贪狼的铸造,她告诉了你凹槽的存在。所以你想出了剑自己杀人的巧妙办法。你在正月十五的时候,杀了铸部的风长老。”

  “风长老是铸造师,他没有武功在身,你杀他很容易。那一次,不像这一次一般,你没有不在场的证明。但是这是你一早想好的,因为只有那样,族中的人,方才会将你关禁闭。”

  “这样在二月十五,你杀水长老的时候,方才有今日这般,你的二叔还有黎酉都会为你作证,他们都将成为贪狼剑会流血的见证者。”

  “你在今日晚食过后,先杀水长老。你未必是他的对手,但是你有贪狼在手。神兵利器若是不能越阶杀人,算什么神兵利器?”

  “杀完人之后,你将他埋在了土中,然后告诉他们说贪狼剑今晚会流血,叫他们过来做你的不在场证明。黎家人不可能白天黑夜的守着你。是以,你在约定的时辰,又悄悄的出去,将尸体挖了出来。”

  “布置好现场,重新在他的伤口上,洒了鲜血。等到黎酉等人一来,你便取出贪狼剑,发动机关,让他们看到流血的假象……”

  池时说着,轻叹了口气,“先前我进谷的时候,看到哨兵们十分的紧张。所以,贪狼剑一流血,就有人会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谷中。”

  “你提前预告了时间,所以时辰一到,武部的人自会到处去搜索,看有没有尸体。是以,一看到长老死的了时候,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那就是你没有撒谎……”

  “贪狼剑一流血,就真的有人被杀了。也因为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想法,他们才压根儿不会想到,那尸体根本就不是新鲜的。”

  池时说着,话锋一转,对着黎冰摇了摇头。

  “不过,有的事情,眼见也未必为实。你母亲告诉你的,也未必就是真相,我说得对吗,黎二叔?”

  池时啧啧了两声,走到了黎酉的面前,“你们黎家牛哄哄的,我还以为整个中原地区,都是你们的了。结果好家伙,比我师父还穷……”

  “你们要是养不起打铁的,还同我师父结什么仇?就那小老儿,别说养一个打铁的,就是养你们一个天兵谷,他都养得起的。”

  黎酉脸色一变,看了一眼黎冰,“你在说什么?”

  池时朝着院子门口看了过去,“黎三叔,这里热闹得紧,你不出来走一遭么?也是,打铁的就剩下你这么根独苗苗了,你若是一进来,黎冰将你杀了……”

  “我们师门的人,都老实巴交的,平日里走到哪里,不是和和气气的。倒是同你们黎家犯冲,每回来都要见识一下回伦理惨剧!”

  “三叔没关系,看到是世家的份上,你若是死了,你那棺材我只收你一半的银子,这是世交的价钱了。”

  “哦,对了,黎二叔,先前咱们说好的。这贪狼剑的秘密,我都解了,你们家中关起门来,是怎么杀个你死我活的,同我没有多大关系。”

  “不过我就是担心,万一你死了,我找谁讨债去?是以那东西……”

  黎酉深呼吸了三次,才强压住了自己将池时脑袋打爆的冲动!

  不气不气,早在多年以前,他便见识过了,这一门人有多狗!

  他有深呼吸了一次,对着门口的人说道,“三弟,你进来吧!池时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言下之意,你我都心知肚明。”

  “我们黎家再经不起一次拔刀相向了……”

第二六六章 黎家秘事

  黎老二的话音一落,黎老三便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儒衣,戴着小帽,单薄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够吹走,不管谁来看,都不会相信,他是个打铁的。

  “可不要小瞧了他,把他的衣裳扒了,那绝对是全身精干,毫无赘肉!”池时看着,压低了声音,对着站在她身边的周羡说道,顺便还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你也一样,谁看得出来,你能徒手打死老虎!”

  周羡一个激灵,忍不住紧了紧自己的衣衫,明明他穿着春日的夹衣,被池时的眼睛一看,他觉得自己仿佛正置身于浴池之中……

  “黎冰,的确是水长老还有风长老,杀了你父亲。不过,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这事情乃是我黎家的机密之事,你母亲是外姓人,自然是不知晓的。”

  他说着,慢慢地走了进来,池时注意到,他的每一步走出来的大小,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黎冰一听,瞬间眼睛红了,“我不信!这是你的托词,分明就是你为了夺得铸部第一人的称号,杀死我爹!”

  黎老三摇了摇头,“别说你的母亲,就是二哥掌着武部,对于这件事,也只是猜测,并不清楚。这是属于我们铸部的代代相传的秘密。”

  池时一愣,原来如此,这下子就能够解释得通黎酉的古怪了。

  黎冰控诉黎三叔杀人,黎酉的反应很有意思,一开始十分的惊骇,随即又犹疑……但这都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他一直不去叫黎三叔来对峙。

  他不知情,但知晓里头别有内情。

  黎三叔说话的声音很慢,他缓缓地走了过来,选了一个离黎酉最近,黎冰最远的地方站了下来,一看就十分的惜命。

  “黎冰,你应该知道当时黎家的危机。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造出让人眼前一亮的兵器了。真正的神兵,像是有灵一般……”

  “像这两位外来者,身上这么重的煞气。贪狼若真是神兵,定是能够与之产生强烈的共鸣,剑若是不见血,与废铁无异。”

  “黎家铸造术里,有一个传说。便是铸剑之人,在剑成的那一刻,以身殉剑,化为剑灵,这样就能铸成像干将莫邪那样的神兵。”

  “大哥铸剑成狂,毕生的梦想便是要铸出一柄传说中的剑。当时我想着他已经有了妻儿,便提出让我来试,我可以死在新月刀下。黎家要是有了一柄这样的兵器,那么再屹立江湖三代无忧。”

  “哥哥不同意,于是我们便请了父亲还有风长老,一起来看,看是贪狼还是新月更加有希望成为神兵,结果哥哥胜出了。”

  黎三叔说着,眼中满是羡慕之色,“我倒是希望,当年胜出的人,是我。”

  “于是,便有了你母亲看到的那一幕。我抱着哥哥的时候,是因为贪狼剑剑成之时,天地变色,我当时以为剑成了!以身殉道,是我们这些人的毕生梦想。”

  “我哥哥死了,我应该难过;可他是为了追究铸剑的极致而死的,我为他感到骄傲,所以我才笑的。”

  说到这里,黎三叔失望的低下了头去,“贪狼的确吹毛即断,乃是当世罕见的利器,也是我们黎家近年来打造出来的最厉害的一把兵器。夸它一句神兵也不为过。”

  “但是很可惜,它同我们先前预想的,同祖辈的人,打造出来的神兵,差得太远了。”

  “为了让黎家在江湖中立足,我们故意放出风去,这是一柄凶器,被我们镇压在藏剑阁中,是一辈子都不会让它重见天日的。这贪狼剑,也是我们的镇族之宝。”

  “直到两年前,我打造出了一本不输贪狼的剑。族中问我有什么要求,我才提出,在黎冰你满十六岁的时候,让你选中贪狼剑。它已经为黎氏一族做得够多了,像你父亲一样。”

  “我以为,它在你的手中,能够同你一起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来,可是没有想到……”

  他说着,看向了黎冰,“不然的话,你以为像贪狼那样的剑,会放在那堆让毛头小子选的佩剑里么?你未免想得太多了。”

  池时听着,静静地观察着黎三叔,他说话的时候,十分的平静,也没有一些摸鼻子之类的心虚的动作,要不他是个撒谎高手,要不就是他说的都是真的。

  她是一个仵作,可以判断出人是怎么死的,但不是神仙,没有办法知晓,多年之前一个家族的秘事。

  黎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你骗我!”

  黎三书摇了摇头,“这就是真的。你是武部的弟子,我们黎家铸部同武部,那是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本来你是没有资格,查看我们的铸造录的。”

  “每一个铸造师都有自己的铸造录,上面写的都是铸造的心得,怎么样会让提高,失败的原因又是什么,要用什么样的火候。甚至在下一把剑开模之前,都会预先写出铸造的方法。”

  “然后在打造的过程中,再进行修改。我可以破例,让你看你父亲铸造贪狼剑时的铸造录,上头清晰的写了,他认为以身殉剑,是可行的。”

  “只能你一个人看,外人是绝对不可以的。”

  他说着,提防的看向了池时。

  池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打铁的本领不大,心眼倒是挺小。我当真要你那心得,你还来得及提防?”

  黎三叔摇了摇头,“来不及,所以才提防。我言尽于此,你若是信,便看心得。若是不信,那就不信罢。我也没有办法。”

  黎冰呆愣在原地,他看了看黎三叔,又看了看池时,再看了看黎酉。

  突然一把抱住了那贪狼剑,嚎啕大哭起来。

  黎酉叹了口气,走了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又走到池时面前。

  “君子一出,驷马难追!你们先去前院喝杯茶,我处理好了家事,便给你取。但是,因为那是我族中重宝,我需要派族人随你一道儿去,然后取回来,这样可否?”

  黎酉说着,看向了先前被池时踢了一脚石头的土长老,“土长老随你去。”

  池时点了点头,“我说的话,也算。我一出谷,你便可以来杀我!”

第二六七章 算无遗策

  “江湖人粗糙的很,屋子讲究的是坚固,要不然的话若是哪日打起来了,左手碎个瓶子,右手戳个窟窿洞……那打完架可就不舒坦了。”

  “毕竟连黎家这种铸剑大家,都穷得响叮当,其他人就更加不用说了,兜里就没有几个子儿,拿什么来赔?”

  江湖江湖,可没有想象中那般舒坦,侠情万丈后头多得是风餐露宿,横尸街头。

  池时说着,将桌上的茶碗,推到了周羡的面前,“喝吧,左右里身体里全是毒,便是黎家下了毒,你也就当多加了一味料了!”

  吃着池时的话,在花厅里陪客的黎家土长老,嘴巴那是张了又闭,闭了又张,犹疑再三,还是气呼呼的说道,“这茶水里没有毒,我们黎家,可不是那等不光明磊落之人!”

  池时滑了滑盖子,拨开了茶叶,“是挺光明磊落的,铸个剑还要开个藏毒的槽子。那黎申自己个死便死,还祸及妻儿。那么喜欢以身殉道,当初就应该娶了剑啊!”

  “嗯,说不定传说里头忘记写了这么一条,凡神兵利器,乃为人剑相恋孕育的结果。”

  自己个要死没有关系,你大爷的同你妻儿叮嘱一声,是会让你嘴巴起疱吗?

  黎冰是不是个好人,她不知晓,可她知晓,他这么多年来,一定是生活在仇恨与痛苦之中的。黎家约好,黎家人越开心,他的心中便会越寂寥。

  杀人凶手们在笑,而我的心在哭。

  那土长老听着,气得涨红了脸,牙齿咬得嘣嘣响。

  一旁的周羡瞧着,无语的端起茶喝了一口,“人好歹是一个活人杵在那里,又不是木头桩子。”

  池时眨了眨眼睛,淡淡地说道,“打不过我。”

  土长老一听这四个字,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池时先前那一脚飞石,直接将墙击穿了一个洞,换做他,他做不到。他的确是打不过眼前这个少年郎,仿佛一把年纪全活到了狗肚子里。

  等一杯茶下肚,那黎酉便匆匆的赶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带着锁的木盒子。

  他将那木盒子,递给了池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希望你乃是信守承诺之人。”

  池时挑了挑眉,“若是需要棺材,可以去安阳城里寻池氏棺材铺,我开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在江湖上,见到其他兄弟,也多给我说项说项。”

  黎酉眉头一皱,一脸的晦气。

  听池时这话,他总觉得自己离入土不远了。

  池时接过盒子,看也没有看,揣进了怀中,又抽出了自己的鞭子,对着黎酉拱了拱手,“走了。”

  黎酉神色怪异的看了一眼池时,“你就不怕我骗你,给你一个假宝物么?”

  池时脚步不停,几乎是一瞬间,已经同周羡并排而行数丈远,用肉眼瞧,二人的轻功宛若缩地术一般,眨眼人已经到了门前。

  她摆了摆手,“你不会。若是你骗我,害死了他,那我便在你家门前摆上十六口棺材,一日杀一人,祭我兄弟亡魂!我这么说,你觉得是在骗你,还是没有骗你?”

  黎酉没有接话,跟着池时后头,不远不近的走着。

  站在她身边的周羡,用余光一瞟,手已经按在了长剑柄上,他悄悄的停了半步,走在了池时的身后,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不光是他,天兵谷所有的人,都注视着池时,随着他们到了那山谷门口,跟来的人,越发的多了。

  “一会儿,你先走,我断后”,周羡低声说道。

  池时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一会儿,我喊一二三……”

  那个三字一出,周羡便瞧见池时已经跑出了一道残影……他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他以为池时要同那黎酉大战三百回合,万万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拔腿就跑!

  他脑子里乱想着,身子却是极度诚实,反应神速的追了上去。

  黎家人的剑阵尚未结成,便发现门前已经不见了二人踪影,剩下那准备跟去监督的土长老,一蹦三尺高,“小兔崽子,你们快等等我!要把我族秘宝,拿到哪里去!你们这叫抢!”

  他想着,抡起了两腿,飞一般的追了出去。

  已经长剑出鞘,准备开打的黎酉惊讶的看着被他们扬起的尘土,心中骇然无比。

  过了许久,他方才喃喃自语道,“所以,池时是故意让我知晓,他们蹲在树冠上的。若是他想要,这东西不用我替我查案来交换,他想什么时候拿走,就能什么时候拿走。”

  光凭轻功,他们天兵谷便无人能敌。

  他正想着,就听到身后的族人焦急来报,“二爷,不好了。黎冰自尽了。”

  黎酉身子一颤,回过头去,又重复的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那族人拱了拱手,“二爷,黎冰用贪狼剑自尽了。”

  黎酉猛的一回头,朝着池时奔跑的方向看了过去,那里空荡荡的,早就看不见他的人了。

  “难怪……难怪,那小子叫我买棺材!不是诅咒我,而是他知晓,冰儿……”

  黎酉想着,手紧了紧。

  他去取宝物的时候,心中还想了许多应对之策。池时同那个不知名的小公子,身上远远的,都有着一股朝廷鹰犬的味儿。黎冰杀了人,那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万一他们要将那孩子抓去官府,依照律法处斩,他该如何应对?

  虽然说是说江湖事,江湖了!可即便是江湖,那也是在大梁境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虽然他自问天兵谷战力不弱,可若是朝廷派了大军前来围剿。

  那便是一百个天兵谷,也双拳难敌四手,必然落个灭门的下场。

  可是池时他提都没有提上一句。

  他以为,那厮当真有江湖侠气,可万万没有想到,她不是侠,也不是假公正,而是算无遗策。

  那厢天兵谷里仇怨惨淡,这边池时站在先前来时的草丛里,抖了抖腿。

  “这回我跑的比较快!”池时叉着腰站在那里,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但周羡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嘚瑟。

  “你总是不讲武德,提前抢跑,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下一回,咱们公平的比一次!”他说着,伸出手来,摸了摸池时的脑袋,轻声道,“池九,谢谢你!”

  池时没有将他的手拍开,“那我要一间铺子,我相中了一家铺子,特别适合卖棺材,就在京兆府的对面。你想想看,尸体抬进去验看完了,对面买口棺材,齐活!”

第二六八章 绿一个月

  要知道她在祐海还有永州的衙门门口,可都是有棺材铺子的。

  “好!”周羡笑了笑,“到时候,我在你旁边,开一家客栈。你赚死人钱,我赚活人钱。”

  池时一听,颇为满意,“不错,这样不论活人死人,都有床了。”

  “你不同黎酉打架,是因为要节省内力,一会儿救我么?”周羡轻声说着,将手松了开来。池时这个人硬邦邦的,可是她的头发却格外的细软。

  揉摸起来,像是在搓一只小猫,令人欲罢不能。

  池时点了点头,“你不要想多了,我是怕到时候我同我师兄联手,都没有救下你,丢了我师父的脸!”

  周羡深吸了一口气,仰着头朝着天空中看去。今日是二月十五,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

  虽然他是弟弟,周渊是哥哥,可是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是他这个弟弟,照顾着哥哥。

  他明里顾全大局,暗地里还要部署规划。

  这还是头一回,有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为了他而谋划。尽管他什么也不说,但他就是这样做的。

  “池时,我……”

  周羡正想说话,就听到一个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奔袭而来,那腾起来的土灰,将整个人都遮盖住了!

  周羡同池时齐刷刷的抬起袖子,捂住了口鼻!

  “无耻小儿,竟然抢了我族之宝就跑!”说话的人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抹了一把脸,簌簌地落了一地的灰。

  “难怪你叫土长老,别人的轻功都在草上飞,你倒是好,在土里钻。也是,要不是脑袋进了土,怎么会想不明白,我若是抢了就跑,还能在这里等着叫你追上?”

  土长老一愣,怒道,“你!”

  池时摆了摆手,“不用恼火,你这本事,或者的时候不好用,等下了黄泉入了土,那不就跟鱼儿入了水一般,那就是你的天下了!没鬼比你跑得快!”

  土长老一跳三尺高,“你你你!”

  池时一转身,“周羡,咱们走,回桃花源去。”

  那种满桃花的小村子里,静悄悄的,只偶尔有鸟叫虫之声。程非所住的小院子里,灯火通明,推开栅栏门,便能够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药味。

  一个俊美的中年男子,穿着围兜,手中拿着一个大漏勺,噔噔的跑了出来,一见池时便抱怨道,“你这小子,怎么去了这么久?你们再不回来,我那药都要馊了!”

  “师父还吹嘘你举世无双,聪明绝顶!我当你一炷香就能回来,你看着都一个时辰了!”

  池时呵呵一声,对着那人翻了个白眼儿,“一炷香我也就能去师兄你的坟头转一圈!你这回闷了多久,人都闷馊了!”

  程非老脸一红,慌张的抬起手来,闻了闻自己,方才闻了一下,便反应过来了,“老子就是跳进滚水里,那熬出来的,也是一锅药膳!”

  池时打了个呵欠,走了进去,“是么?那你药膳熬好了,记得给我乘一碗!”

  周羡听着,噗呲一下,同那土长老前后脚走了进来。

  一瞧见已经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的程非,惊讶的简直合不拢嘴!虽然走之前,他已经知晓程非是伪装易容了的,但是,这哪里是易容,这简直是大变活人,母猪变貂蝉……不对,公猪变潘安!

  程非瞧见那土长老,瞬间面色一变。土长老却是脚步一顿,一个转身,蹲在了小院子门口,不言语了。

  池时皱了皱眉头,“放心,天兵谷没心情管你。事不宜迟,咱们再不动手,那药该凉了。”

  程非点了点头,领着池时同周羡进了屋子。

  那屋子里,不知道何时,已经摆了一个巨大的脚盆,脚盆里头,装满一盆子的绿油油的水。

  程非撸了撸袖子,“你把衣衫脱了,然后坐到这个盆子里去打坐。”

  周羡一愣,清了清嗓子,“这盆子浅……”

  这是脚盆,不是浴桶。平日里他不是没有泡过药浴,那都是一进去就只剩个头露在外头了。而这个脚盆,只能盖住一半,而且,那绿水实在是太过诡异,让他怀疑自己进去了,会不会融化在里头。

  程非拿着汤勺,一下子敲在了周羡的背上,“你当我的药,是什么路边的杂草么?能煎出一锅水来!不要墨迹了,赶紧进去。你身子太弱,这些乃是固本培元的好东西。”

  “师弟,点烟!”

  池时也不顾得嘴毒,慎重的点了点头,她打开了从天兵谷拿出来的那个木盒子,从里头取出了一个金色的八宝塔,透过小塔层层镂空花纹,可以看到,在这塔的地步,有一块鲜红的东西,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活着的,会跳动的心脏。

  八宝塔镇着七窍玲珑心,所以叫做镇玲珑。

  池时拿起一根香,伸了进去,那红彤彤的心,就冒起了烟来。

  这塔不是塔,是个香炉;心也不是心,是一块香料,所以程非才叫她点烟。

  见周羡疑惑不解,池时说道,“这东西,同麻沸散差不离的,只是麻沸散麻的是人,而镇玲珑麻的是毒。他能够让毒素沉寂,不会过于活跃而在你们身体里横冲直撞。”

  “将你毒死。有了这个,师兄给你扎针,成功的可能性就要高很多了。”

  周羡吸了吸鼻子,屋子里的药味混合着那烟儿,逐渐的变成了一股子臭鸡蛋的味道……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呕吐声……

  周羡再一回头,发现程非同池时师兄弟二人,已经不知道何时,往自己的鼻子里塞了两个布头。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点进去,都是大老爷们的,你有的我都有;你没有的,我师弟都有!”程非堵着鼻子,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

  周羡强忍住要呕吐的冲动,“还有布吗?”

  池时眨了眨眼睛,“有你也不能用!活着闻臭鸡蛋味儿,还是死了自己变臭,你自己个选罢!”

  周羡无奈的点了点头,脱掉了衣衫,朝着那盆子做去。

  刚一进去,便是一声闷哼,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守在院子门口的常康,听到声音,想要冲进来,却被久乐给拦住了。

  “师兄,没事吧?”池时问道。

  程非皱了皱眉头,“没事,从阎王殿里抢人,不付出点代价,那是不可能的!这算什么,我还没有告诉你呢,这水泡了,嘿嘿,等你这小美人好了,他的腿得绿一个月!”

第二六九章 周羡回忆

  池时一听,淡定接道,“不过是腿绿一个月。只要救得命回,别说腿了,便是倒立盆中泡头,让脑袋绿一个月,那又算得了什么?”

  程非惊叹的看了一眼池时,摸了摸下巴,“师弟果真聪慧,倒立着泡头这种办法,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日后若是治疗头疾,咱们将草药熬化捣碎,然后用布包着,热敷头上……”

  他越说眼睛越亮,若非周羡又吐出了一口黑血,他能够立马撇下屋子里所有的人,现在就去熬上一贴,将自己的整个头包起来,只露出两个眼睛。

  “师兄,差不多了。腿绿得跟青蛙皮似的了。”池时说道。

  程非回过神来,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一把抓过一旁的一个长长的木匣子,嘭的一声,打了开来。

  坐在盆中的周羡咬紧了牙关,他不能叫嚷出声,若是哭哭啼啼哼哼唧唧的,便是日后治好了,池时也要笑他一辈子的。

  这样的疼,他也不是头一回经历,能够忍住的。

  那绿油油的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他觉得像是有人在用刀子,从他的脚开始,一路沿着骨头往上头刮一般,不用手摸,他能够知道,自己的额头上,已经是豆大的汗珠子。

  他用余光一瞟,瞟见了池时的衣角,再扭过一点,却瞧见那程非,拿出了一根长针!

  那长针竟是有平日郎中常用的两倍长有余,周羡喉头一动,闭上了眼睛。

  “我要开始扎针了,你是习武之人,切记自己护好心脉。瞧不出来,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儿,竟是一条硬汉,我以前也给人逼过毒,一个个的,疼得鬼哭狼嚎的!”

  程非说着,对着周羡的背便扎了下去,他扎了三针,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喝道:“师弟!”

  池时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对上了程非的背,程非身子一颤,拿出了那木箱子里最粗的一根针,猛扎下去。

  周羡又是一声闷哼,那盆先前还绿油油的水,现在变黑漆漆的,带着一股子浓重的腥臭之气。

  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他知晓,他身体的里的毒血正顺着银针汩汩流出……

  奇怪的是,明明很累,但是他的脑子却是活跃得很。

  好似小时候有些记不清楚的事情,一下子全都清明了一般。那时候父皇还在,母后却是早早的没有了。他那日刚刚起身,窗外有好多鸟鸣声,是一个春日的早晨。

  张太后那会儿还是张皇后,她穿着一件十分的素净的袍子,笑得和蔼可亲,自打元皇后去世之后,张氏除了封后大典那日之外,几乎没有穿过鲜艳的颜色。

  因为这个,年幼的他曾经对她还有过那么一段时日的亲近。

  毕竟,他没有母亲,而别的人,都有母亲。

  他以为张氏是母亲的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会愿意给他做母亲的。

  张氏给他讲了一个故事,那个故事,大梁几乎人人都会讲。乃是他的父亲如何突破家中的重重阻挠,迎娶了他母亲的故事。帝后深情,周渊一落地,陛下便口头允了他为太子。

  他听在耳里,记在心中。

  “父亲,今日是母亲的生辰。”

  周羡想着,他那会儿年纪太小,这一段原本都不记得了,可现如今,连父亲当时的表情,他仿佛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他先是错愕,然后是愤怒,然后抬起衣袖重重地拂在了他的脸上。

  他在地上滚了三滚,撞在了花园的假山上,喉头一甜,吐出了三口血。

  父亲却是看也没有看他,大步流星的就走了。

  年幼的周羡躺在地上,春日的地面还很凉,天空中的小鸟仿佛什么愁绪都不知晓似的,欢快的叫嚷着。周羡在想,兴许鸟儿是愁得叫喳喳,可人却不懂装懂,非要说它无忧无虑。

  不过是觉得,自己连一只鸟都不如罢了。

  “阿羡,阿羡。”周羡睁大了眼睛,一滴水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嘴唇上,这是周渊的眼泪。周渊很容易就哭,养的鸟儿死了,猫儿秃了了,狗子跑了,他都哭。

  “哥哥,我要习武!下次被打到吐血的就不是我了!”小小的周羡,如是说道。

  周渊一怔,赶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他小心翼翼的四下看了看,“阿羡,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能再说了。那是阿爹!”

  小小的周羡捂住了胸口,站了起身,“那又如何?哥哥什么都怕,有什么好怕的,不过都是人罢了。我反正没了母亲,再没有个父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习惯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腾空而起,周渊不知道何时,跑到了他的前头,将他背了起来,“阿羡你都吐血了,哥哥背你去看太医……”

  说话间,张氏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背着药箱的老太医,“阿羡,阿羡……”

  骑在周渊背上的周羡顿时急了眼,“滚!装模作样的狐狸精!”

  ……

  周羡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榻上了。农户家的床帐,洗得干干净净地,就是打了好几个补丁。

  “我们师兄弟救了你一命,你小子倒是好,还让我们滚!人不大,脾气还不小。真真是个白眼狼儿,也就是我师弟贪图你的美色,才硬是要救你这样的病秧子。”

  周羡眼珠子转了转,“池时呢?我活过来了么?”

  程非坐在床边,咬了一口饽饽,伸手搭了搭他的脉,哼了一声,“你在逗我么?你以为我程非被称为夺命神医,是靠嘴吹的么?”

  “我师弟搁外头捞尸体呢!不是我说,从我见他头一回起,我便知晓,往上数五百年,往下数五百年,都找不出比他更晦气的人了。”

  “人家桃花潭的水,清幽得很,喝了延年益寿,就这村子里的人,只要无灾无病,人人都能活到七八十岁。”

  “她倒是好。昨儿个我借她的内功给你逼毒……她装得多牛啊,那内功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本来你只用流一盆血,她硬生生的给你逼出三盆,最后装脱了吧……”

  “你一晕!她也晕了!”

  周羡一惊,想要坐起来,可那么一动,全身就像是被碾过了似的,疼得他一个闷哼,又倒了下去。

第二七零章 会生长的骸骨

  程非一瞧,哎哟一声,往周羡嘴里塞了一个药丸子,“我吹自己个是神医,你听听就好,莫要真把我当神医啊!你以为自己个是铁打的啊,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吧。”

  “你中毒太深,身子都被掏空了。若是乱动,把身子搞坏了,我师弟到时候嫌弃你不行,你就该嗷嗷哭了。”

  周羡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实在是太疼了,疼得他几乎听不清程非在说什么。

  “池时没事吧?”周羡问道。

  程非见他还好,松了一口气,又坐下来,慢悠悠地说起来,“你的耳朵没有被毒聋啊,她好着呢,整个桃花谷,就只有她一个人活蹦乱跳的,旁的人都恨不得重新投胎一回。”

  “她昨儿个内力耗尽,我还等着看她笑话呢,好家伙,人一醒来内功又精进,将那土长老打得鼻青脸肿不说,还嫌手沾了人家的头,落了灰。”

  “这不噔噔的就跑去桃花潭里洗手了。先前我说什么来着?这桃花潭的水,好得很,人全谷的人,吃啊喝啊洗啊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都觉得吉祥如意得很。”

  “好家伙,我那晦气师弟,去那里洗个手,竟发现那潭水里有尸体。她倒是英勇,跳下去就捞尸,人家朝食还用潭水煮的呢……现在潭水变尸水……”

  “我刚出去看热闹,你是没有瞧见,有多壮观。全谷的人,上到八十下到十八,都搁那吐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喝的是子母河的水,全村有喜了!”

  “你就说,晦气不晦气!”

  程非说着,连连惊叹。

  周羡一听,松了一口气,“池时一点儿也不晦气,对于那些冤死的人而言,他简直就是菩萨在世。”

  程非一愣,啧啧了几声,他朝着门口看了看,突然压低了声音,“你看啊,咱们也算是坦诚相对过了,你小子白白嫩嫩的,一看就还没有开过荤吧!”

  “你可定了亲事?若是没有,你看我师弟如何?我这师弟,她不光晦气,那面相,一看就是要孤独终老的。”

  程非说着,垂下了头,“我不行……不是,我不是说我不行。我是说我喜欢一个小娘子,就死一个,这辈子我是没指望了。太邪门了,我们门派,又不休佛,怎么可以有两个不吃荤的和尚!”

  “再说了,若是我师弟也无后代,那我们师门,可就要灭绝了啊!”

  周羡的嘴角抽了抽。

  说的好似我同你师弟还能生出娃儿似的!

  “人活着,先是自己,要把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摆在首位。传宗接代什么的,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世间万物皆是道,我想池时已经找到了他的道,至于旁的什么,都不值得一提。”

  程非神色古怪的盯着周羡看了许久,方才嘀咕道,“怎么同我师父,说得一样的。”

  “师父说了什么?”池时湿漉漉的走了进来,好奇的看向了程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