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抗缓缓道:“韩兄,你是读书人,你应该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身这两句话!你若是上了宗神龙的当,现在和我实话实说,犹未为晚。否则,哼哼,纵使我念在旧情,江湖上的侠义道只怕也不会放过你!”

  韩朋冷汗直流,说道:“刘兄,你叫我说什么呀?”

  刘抗说道:“宗神龙约了你在扬州相会,究竟有什么企图,姓伍的那伙人,又是什么路道?”

  韩朋讷讷道:“没什么呀,只不过是偶然碰上罢了。我只知道伍宏以前是黑道上的一尊人物,其他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刘抗说道:“韩朋,我今日和你说了这许多话,无非是想你及早回头,莫要误入歧途。你定然执迷不悟,可休怪我绝情。我总能查得个水落石出。好,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告辞!”

  韩朋大惊叫道:“刘兄,回来。我说,我说!”心中盘算:“是全部告诉他呢,还是拣点无关重要的告诉他呢?”

  哪知盘算未定,暗箭已是突然飞来!

 

  暗箭而且还不止一技,刘抗呼的一掌拍出,打落两枝,把手一抄,接了两枝,但还是有一枝射着了韩朋!

  刘抗低头一看,只见这两枝“暗箭”竟是三寸多长的柳枝。看来那人是随手折下一枝柳枝,分为五段,用作暗器的。最上乘的武功可以摘叶飞花伤人立死,这手功夫虽然还不足与之相比,但也是从这门上乘武功脱胎而未,颇足以惊世骇俗了。

  韩朋惨叫了一声,晕了过去。刘抗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听他叫这一声,却知他伤得虽然不轻,尚未足以致命。当下勃然大怒,喝道:“偷施暗算算得什么好汉,有胆的和我见个真章!”口中说话,飞身就向那人扑去!

  那人凝身止步,沉声说道:“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本来听他这样的语气,是要迎击刘抗的,但就在他正要转身的时候,柳树丛中忽地又有一条黑影疾窜出来,那人一句话未曾说完,急急忙忙又往前跑了。

  从柳树丛中窜出的这个人正是缪长风。

  刘抗只差三步没有追上那人,转眼间他已跑到十丈开外,心里不由得暗暗叫了一声“惭愧!”

  缪长风却已拦着那人去路,喝道:“往哪里跑!”唰的一剑就刺过去。他已知道对方是劲敌,这一剑使得劲道十足,凌厉非常!

  那人脚步不停,手里张开一把折扇,折扇轻轻一拨,平托剑身,缪长风那柄长剑竟然给他引出外门,搠了个空。说时迟,那时快,那人折扇一合,当作判官笔使,立即便点缪长风的穴道。

  缪长风虽惊不乱,剑锋一转,抖起了七朵剑花,一招两式,护身攻敌。他抖起的七朵剑花,落下之时,可以分为七个剑点,同时刺对方七处穴道。

  不料那人使的乃是虚招,折扇一点下拨,骤然间已是从剑花错落之中突围而出。

  刘抗喝道:“接我一掌!”觑准那人逃走的方向,抢快一步堵截,那人哼的一声,左掌拍出,右手拿的折扇,反手一挥。

  双掌相交,刘抗身形一晃,退了一步。那人反手拨开缪长风刺来的一剑,闪电般的从刘抗身边掠过。缪长风恐怕误伤刘抗,连环三剑,只刺一剑,转眼之间,那人已跑得远了。

  缪长风道:“咱们先看看韩朋吧。”

  韩朋给树箭射着小腹,缪长风以封穴止血之法急救,点了他伤口附近的穴道,把树箭拔出,给他敷上了金创药。韩朋悠悠醒转。

  韩朋一醒过来,便即骂道:“宗神龙,你,你好狠!”他刚才没有见着那人面目,只道暗算他的必是宗神龙无疑。

  刘抗说过:“那个人不是宗神龙。缪大哥,你可知道是什么人吗?”

  缪长风道:“那人我也从没见过。不过——”

  刘抗道:“不过怎样?”

  缪长风若有所思,半晌说道:“能用折扇点穴兼作五行剑用的人,武林中没有几个。这人所使的招数与中原各大门派又是都不相同。我心目中已是疑心一个人了,不过咱们还是回到客店,见了尉迟炯再说吧。”

  刘抗又惊又喜,说道:“啊,尉迟大侠也来了这儿吗?”

  缪长风道:“不错,他和我正是住在同一间客店。他曾和我说起,他也是知道你的。这位韩兄伤得很重,也该找个地方给他调治,不如大家都到那间客店暂且住下吧。”

  刘抗笑道:“咱们扶着一个受伤的人进入客店。只怕会吓坏了店方。不过,也只好如此了。”当下背起韩朋,与缪长风迳奔客店。

  到了那间客店的门前,正巧碰着了尉迟炯送客出门。尉迟炯见他们扶着韩朋回来,吃了一惊,说道:“这位可是刘兄弟?”刘抗说道:“小弟正是刘抗。这位是我的朋友,名唤韩朋。”尉迟炯道:“好,大家进去再说。”

  那客人道:“啊,原来这位就是刘爷,尉迟大侠,你们有事,我不耽搁你们了。明天请和贵友早到。”

  客人走后,缪长风道:“这位客人是谁?”

  尉迟炯道:“他是王元通的弟子。王元通的消息很是灵通,知道我来给他祝寿,我还未登门,他已经派人来迎接我了。我说要等待一个朋友,答应了他,明天一早,和你同去。”

  客店的主人果然甚是吃惊,但因他已知道尉迟炯是王元通的客人,虽是吃惊,却也只得收容。幸好此时已过了三更时分,其他的客人都已经睡了,没人瞧见。尉迟炯给了他一锭银子,说道:“你别声张,明天我就把他搬走。”店主人道:“你老放心,你们是王总镖头的贵宾,贵友就是留在这儿,我也会尽心调护。”

  迸了房间,尉迟炯以本身真力替韩朋推血过宫,这样他的瘀血就可以去得快些,再敷一次金创药就可以确保性命无忧了。忙过之后,尉迟炯道,“让这位韩大哥多歇一会,现在请你们告诉我吧,他是受谁所伤?这个伤可是有点奇怪呀?”

  缪长风笑道:“你瞧出什么奇怪来了?”

  尉迟炯道:“这不是普通的箭伤。我看这枚暗器要比透骨钉略大,比袖箭略小,但决非钢铁打成的暗器。二十四桥边有许多柳树,大概是那人信手折下柳枝,以上乘内功当作甩手箭用来伤韩朋的吧?他的功夫虽然未算炉火纯青,亦已属于摘叶飞花之类的上乘内功了。这暗器伤人的手法和中上各大门派也不相同,哈,那人是不是宗神龙?”

  缪长风见他说得有如目睹,好生佩服,笑道:“尉迟大哥,你猜得虽不中亦不远矣!我也怀疑这个人是扶桑派的一名绝顶高手。”

  当下缪长风把那个人的形貌说出来,说道:“他戴着一顶阔边草帽,遮过了半边脸孔,但还是看得出来,大概只有三十多岁年纪,像是个书生模样。”

  尉迟炯吃了一惊,说道:“中年书生,用一把折扇当作兵器?这、这——”

  缪长风道:“这人是谁?”

  尉迟炯说道:“真是这样的话,这人就一定是牟宗涛了。嗯,这可真是令人有点难于置信。”

  缪长风道:“尉迟大哥,我要告诉你一桩事情。我在北京碰见快活张和李麻子,他们曾经亲眼见到牟宗涛在统领府中出入。”当下把他所知的有关牟宗涛与北宫望勾结的种种事情告诉尉迟炯。

  尉迟炯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也是有点疑心他的了,只因他曾经在我遭受鹰爪围攻的时候拔刀相助。我才以为是自己错疑了他。想不到原来那次的事情也是他和北宫望串通了的阴谋。”

  刘抗这才知道缪长风要留到现在才道出那人是谁的用意,那是要让尉迟炯来证实那个人是牟宗涛。说道:“我听说牟宗涛和宗神龙是不和的,不知可是真的么?”

  缪长风道:“不错。牟宗涛与北宫望暗中勾结,宗神龙则早已投靠了萨福鼎,武林中许多人都知道的了。”

  刘抗说道:“这么说来,恐怕是萨福鼎和北宫望都派了高手来到扬州的了,难道这些人都是来给王元通祝寿的吗?王元通不过是一个分局的镖头,萨福鼎、北宫望何须向他讨好。料想其中必定另有图谋。”

  此时韩朋已经恢复几分精神,说道:“缪大侠、刘大哥,你们救了我的性命,你们不盘问我,我也应该实话实说了,唉,说来惭愧,刘大哥,你,你肯原谅我吗?”

  刘抗说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韩大哥,我就是等你这一句话。”

  韩朋道:“这件事要从我的岳父说起。小弟是前年成的亲,刘大哥想必你已经知道?”

  刘抗说道:“听说韩兄入赘高门,婚姻得意,小弟还未曾向你贺喜呢。”

 

  韩朋苦笑道:“什么高门,我的岳丈有几个钱倒是真的。他是长芦的盐商。”

  长芦镇在河北沧州境内,沧州是长江以北最大的盐产区,长芦镇是运销中心,设置有盐运使,管理境内的食盐专卖。北五省的食盐,大半仰仗长芦供应,就称了“长芦盐”。

  扬州长芦,一南一北,在这方面倒是地位相同,两地的盐商都是习于奢靡,生活豪华,业中巨子,富可敌国。

  尉迟炯道:“这么说,令岳并非武林中人,怎的却和老兄今日之事有了牵连?”

  韩朋道:“他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与扬州盐商却有大宗的生意往来,因此也是震远镖局扬州分局的主顾。小弟和这里的王总镖头,就是由于敝岳的关系认识的,勉强也说得上是有点交情。”

  刘抗道:“这又怎样?”

  韩朋说道:“有一天长芦盐运使把我们翁婿请到他的衙门,我还只道是普通应酬,想不到宗神龙那厮竟也在座!”

  刘抗说道:“如此说来,你是早就知道宗神龙身份的了?”

  韩朋满面羞惭,道:“我是不该瞒骗你的,不错,那日一见面,他就和我表明他的身份了。”

  刘抗说道:“他要你干什么?”

  韩朋说道:“他要我充当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