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声几欲将胸腔震裂。

俞熹禾轻轻抿抿唇,心中忐忑。

陈幸垂着眼看她,眼里看不出情绪。

他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俞熹禾慌了。她没想到陈幸会是这个反应。她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他的手,被反扣住手腕,力道之大,让俞熹禾懵了几秒。

“陈幸……”

他还是没有接话,扣着她的手腕快步往外走去,直到到了车边,他打开车门把俞熹禾抱了进去。

光线乍然一暗,俞熹禾眼前一黑,耳边传来车门被用力甩上的声音,在她头脑空白一片时,陈幸凶狠地吻了下来,咬她的唇,从唇珠滑到舌尖。他把她逼到车窗边,抵在怀里深深地吻她。

喘息难平,纠缠在一起的灼热呼吸,让车窗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雾。

他指尖勾起她鬓边的长发,瞟见她眼尾的潮红时,先微微退开,再靠过去咬她玉白般的耳垂,一下一下,濡湿又温热。

俞熹禾瞬间酥软了下来,无措又慌乱,却还是下意识地叫着陈幸的名字。

他挑唇笑得恣意,头一次在她面前展现什么叫欲望。之前他有多克制,现在就有多危险,多具侵略性。

那枚金红色的筹码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车座上。

“这种时候不要随便叫我的名字……”

只是一个告白、一个吻,就能让他理智全乱,更何况她还猫叫似的一声声念着他的名字。

他的吻落在她的眼尾,那里晕着一抹艳艳的红。他低低地笑了一下,嗓音销魂蚀骨:“我会忍不住。”

一场豪赌,八十万筹码付诸东流,俞熹禾也平静得心如止水。

此刻,她的心跳声却混乱又嘈杂。

何其幸运,陈幸也喜欢她。

陈幸送俞熹禾回了S大,两人一路无言,气氛却十分暧昧。

直到俞熹禾要下车时,陈幸扣住了她的手腕。在后者不解的目光下,陈大公子沉吟半晌,语意不明地开口:“你的唇还是肿的。”

俞熹禾下意识抬手碰了一下嘴角,有微微刺痛感,不用看也能想得到她的唇瓣现在是什么模样……

他咬得太重。

从告白到现在,俞熹禾的思绪还是混乱的。她告白时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她也在赌,赌陈幸没有喜欢的人,赌他对她应该是有一点好感的。

她那时候还想,如果做不成恋人,还自欺欺人地以青梅竹马的身份留在陈幸身边,那对他未来喜欢的人也太不公平了。她一向果断,只在喜欢陈幸这件事上犹豫了很久,然而直到现在她才慢吞吞地回过神来,原来陈幸也是喜欢她的。

是他先喜欢上她,然后步步为营,等着一个准确告白,要她先开口,再死死咬住她,全身心都想要占据她。

某腹黑竹马处心积虑这么久,可惜她是不会知道了。

“那怎么办……”如果此刻俞熹禾头脑稍微清醒一点,没有被陈幸蛊惑到,绝对不会问出这样一句正中陈幸下怀的话。

“和我再待一会儿?”陈幸诱哄道,嗓音微微低沉,有些性感,“再等一会儿说不定就消肿了。”

俞熹禾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的。

于是一等就等到了晚上。每当俞熹禾觉得差不多可以走的时候,陈幸就把她拉回来,按在怀里亲一会儿后才松开,再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陈幸!你这样我怎么回宿舍!”

“那再等一会儿?”

如此反复,直到宿舍门禁的前一分钟,俞熹禾才红肿着嘴唇回到宿舍。

还好,室友不在。

陈幸跟俞熹禾提过自己已经结束了学业的事,并且他刚接手AK的这段时间会很忙,而俞熹禾也要开始准备期末考试以及论文。

就是在这段时间,海市投资圈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CBD(中央商业区)是一个城市、一个区域的经济发展中枢,AK新上任的执行官拟定计划,欲收购下三分之二的中央商业区,从首席财务总监到最高运营,悉数听命于他。

在海市大厦的最高楼,陈幸正在谈判桌上与人交锋。对方仗着资历深、年纪大,咄咄相逼,在收购议案中不肯退让,甚至放言收购商业区就是一个错误,必定血本无归。

陈幸垂着眼,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指尖的钢笔。直到那人分析完失败的局面,得意扬扬地停止发言时,陈幸猛地收住了手,笔尖以锋利之势转停在桌面上。

“签署对赌协议,输了,就让出各自的股权。”

他从谈判桌边站起身,锋芒毕露。

一时没有人敢接话。

几年前,从华尔街到瑞士联邦,他就是以赌的形式,让资金不断翻倍、沉落在他手里,现在,他亦是以赌的形式参与这个局势。

涉及如此巨额的资本,他也姿态慵懒得像是在参与一场游戏,漫不经心,却又处处狠厉。

双方签下对赌协议,输了,就要按照利润指标的达成情况,对目标公司的管理层予以股权调整。谁都不知道陈幸哪里来的资本与底气,最后不仅赢了,还赢得漂亮。

资本市场一片哗然,AK的地位在投资界从此无可撼动。AK的资金回报率达到历史最高水平,各大公司高层人员将重新洗牌。

俞熹禾得知具体消息时是在家里,论文与考试都已经结束了,俞父与她提起时只评论了一句:“如果收购失败,AK得承受崩盘的惨痛打击,最轻也是资本沉没。”

但是陈幸赢了,AK一下子变成了陈氏集团最大的子公司。

他刚刚进公司掌权就收获了人心,否则此次收购案根本不可能实施。所有营销、投资、运营的策略,他熟烂于心,甚至精通在每个过程中的人心变化,才能一击致命。

俞熹禾的父亲从政,对很多事看得通透。

无人否认陈幸今后可能会拥有更可怕的成就,前些年的克己,如今换来的是整个海市资本市场的洗牌。

后生可畏。

当天下午,林桃在离开学校回家前把俞熹禾约了出去。

在购物广场里的一家猫咖里,林桃对她大吐苦水:“我服了我家皇太后了,这几天给我打电话,明里暗里地各种提醒,要我带个对象回去。我全身心投入化学研究,哪里有时间去风花雪月?”平时做实验忙起来都恨不得一个人顶十个人用。

林桃咬着吸管,看看对面抱着暹罗的俞熹禾,连连叹气:“只有我们两个是黄金单身女了,唉,科研项目的奠基人。”

俞熹禾轻轻咳了一下,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不是了。”

林桃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差点打翻桌上的奶茶,脑海里有一百只柴犬在跳disco(迪斯科),于是她头脑空白地应了声:“汪?”

那只暹罗很应景地“喵”了一声。

俞熹禾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在林桃的逼问下坦白了自己向陈幸告白的事,并隐去了某些部分。

“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明明是你们情侣组的粉头!”

“前段时间在考试。”林桃天天往图书馆跑,一副“头悬梁,锥刺股”的干劲,她怕打扰到林桃的复习。

林桃思考了一下,自己要是在考试前夕知道了自己喜欢的两个人终成眷属,估计就不会复习了,直接转发锦鲤去了。而且作为情侣组粉头,她还可能会兴奋得像中了彩票。

“陈大公子是从哪个神坛下来的人物啊?青梅竹马这个梗,我吃一万年都是甜的。”林桃笑眯眯的,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了下去,“你还不知道高三那件事吧?”

“什么?”

“有一次午休时间,有几个公子哥儿翻墙进来想见你,在教室闹事。刚好那天你请假不在,陈幸从楼上下来把那些人按在墙上打得鼻青脸肿。”

那时候少年一身戾气,把闹事的人直接踹翻在墙根,又冷又帅。

他警告说:“我先前就说过,有的人你们想都不能想。”

那之后,大家不知道为什么,都很默契地没有在俞熹禾面前提过这件事,老师也统统不知情。

俞熹禾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她高三只请过那一次假,隔天去学校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陈幸也从来没有提过这些。

林桃说:“大家不让你知道,应该都是想要保护你吧。”

陈幸刚刚接手AK,公事繁多,俞熹禾再见到他已是春节前几天的事了。那天她刚起床,下楼去客厅倒水喝,一个转身就看见了他。

临近春节了,俞熹禾的父母还在出差,一个在国外,一个在外省视察,家里就只剩下俞熹禾一个人。

“你怎么进来的?”

陈幸像是刚从外面处理完事务赶来,身上的黑色大衣还没脱,走近她时说道:“阿姨给了我钥匙,让我看好你。”

俞熹禾手里还拿着水杯,她才睡醒没多久,还有些蒙:“看好我?”

“阿姨说你太会闹事,三天两头往外跑,一点都不省心……”陈幸声音里带着笑意,完全把话反着来说。她长相娴静,长发散落在肩头,抬着水汪汪的桃花眼看人时,漂亮得不行。偏偏她又喜欢科研,没有一点儿浮躁劲儿,看起来就更好欺负了。

陈幸最后问出一句:“我是不是该把你关起来?”

俞熹禾这下彻底清醒了,瞪了他一眼,正想问一句“你不忙了吗”,又反应过来——几天后就是春节了,再忙的公司也要放假了。

于是她换了话题,问道:“伯父伯母还好吗?”

“去国外过二人世界了。”陈幸嗓音带着些懒散,尾音微微上扬,“你要不要收留我?”

俞熹禾毫不客气地拆台:“你一分钟前还说要把我关起来。”

她水杯还拿在手上,刚要放下时眼前一暗,陈幸弯腰低下头咬了一下她的嘴角,声音低沉含笑:“记仇。”

“陈幸!”

俞熹禾一惊,差点打碎了手里的玻璃杯。

她哪里够得上陈幸的段数,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对方隐忍克己,早就生吞了她……如果不是怕会吓跑她。

晚上陈幸带俞熹禾去了市中心的一家私房菜馆。那菜馆的装修颇具中国风,每个包间都古色古香。

这顿饭算是陆谨言约出来的,他死活想见一下俞熹禾真人,陈幸被他吵烦了,差点拎着他丢进江里。

陆谨言和严嘉到得早,俞熹禾认识严嘉,见面就喊了声:“学长。”

严嘉收起了在外放荡不羁的姿态,介绍道:“这是陆谨言,前几年都在国外,你可能不认得。”

俞熹禾看向陆谨言,他染成亚麻色的头发微卷,眉目细致得像是漫画里的美少年,看起来年纪比她要小。她笑了笑,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俞熹禾。”

她亭亭玉立,穿着和陈幸同款的大衣,长发随意绾起,肤色很白,露出的长颈像是块软玉。

话痨陆谨言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陈幸要把人藏起来。他在国外主修美术,艳丽的、清秀的……各种风格的女孩都见过,况且在海市上流圈里,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女孩,但俞熹禾不一样,她让人想起禅意——美学上的永恒和美丽。

陆谨言对这样的女生向来都很有好感,赶紧打招呼:“Hello!”

他话多,饭局上也大多都是他的声音,陈幸懒得接话,年纪最大的严嘉就得贴心好哥哥般地给陆谨言找场子。

俞熹禾和陈幸离开前,陆谨言还邀请俞熹禾去他开的艺术馆看画展,被陈幸果断回绝。

等包间里只剩两人时,陆谨言悲愤地说道:“阿幸刚刚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低声警告我!让我离他的人远一点!”

不想再接话的大哥哥严嘉很是心累:“是,那你就离人家远一点,不然他能活剥了你。”

九点多的海市,整个市中心沉浸在一片流光里。车辆行驶在高架桥时,霓虹灯的光缓慢地落下来。

俞熹禾在车上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发现已经到家门口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陈幸没有叫醒她,他把大衣披在她身上,还关掉了车内所有的灯。

“醒了?”他的嗓音低沉,带着点笑意,在冬日夜色里充满了柔情,“怎么这么能睡?”

“导师昨晚给我发文件,我改到今天中午才睡的。”

她马上要本科毕业,课程安排不多,主要是跟着导师做实验,准备毕业论文和课题,改完这个文件后倒是没有什么事了。

陈幸退圈前的那组海报就定在这几天拍摄。摄影团队是个国外的工作团队,也没有过春节的概念。

俞熹禾把大衣还给了陈幸,说:“我要下车了。”

“我呢?”

俞熹禾正要拉开车门的手一顿,刚一回头就迎上了陈幸含笑的目光,仿佛笃定了她拿他无可奈何。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的。

“你住客房。”

第二天他们就去了摄影场地,是一栋林间别墅,算起来还是陈氏的产业。这次海报的主题是“清晨”,这会儿林间冬日的晨曦很是柔和。

陈幸做模特时几乎不怎么接受采访,也从不拍广告,但陈远年在时尚圈影响力不小,他和国外团队也有过多次合作。

有国外的媒体曾经评价他,称之为“纳西索斯”,是来自东方的天之骄子。

摄影团队的人早些时候就来了,摄影师在准备拍摄设施的时候,俞熹禾被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姐姐拉到一边看服装。小姐姐中文说得很流利,语调欢快:“你是Xin的朋友吗?我第一次见他身边有女生呢。”

俞熹禾将视线从琳琅满目的服装上移开,疑惑地问了句:“之前都没有吗?”

“Xin从不和女性合作的,他的叔叔都说不动他。”小姐姐眨了眨那双翡翠般的眼睛,凑过来小声地嘟囔道,“我之前还追过他的,可他都不记得我是谁。我还听说他不想当模特了,是真的吗?他可是圈子里的神话呢。”

他出道时起点就高,第一场秀就是在巴黎,主题是“海”。三年一次的时装展,有来自全世界的知名设计师,陈远年站上设计圈塔尖后就鲜少参加这种活动了,但那一年他出乎所有人意料再次归来,并且带来了一个惊喜。

陈幸就此一举成名。

“我们都很遗憾,在圈子里大家从来没有这么欣赏过一个人。”

俞熹禾看了一眼十几步之外的陈幸,他正在和一个高大的寸头男人交谈着,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侧过脸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他笑了起来,随后和寸头男人说了一句什么,大步向她走了过来,抬起了她的下巴:“嗯?偷偷看我?”

俞熹禾轻声应了一句:“因为你很好看。”

一旁的小姐姐兴奋不已,直勾勾地观望着这两个人。

难得被反调戏的陈幸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愣了一下。因为有人在旁边仿佛一百二十瓦大灯泡一样亮着,他只能低头轻轻在俞熹禾耳边说了一句:“哦……我等着你把我关起来,慢慢看。”尾音缱绻,带着蛊惑人心的温柔。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惹起阵阵酥麻。

俞熹禾感觉耳根处瞬间烧了起来。好不容易有胆子调戏一下他,结果被反杀。还好,一旁的工作人员有事找他,他摸了一下她的发顶后就去了另一个房间。

他刚一离开,那个金发碧眼的小姐姐就兴奋得嗷嗷叫了起来:“原来你就是Xin的小公主!”

俞熹禾有些不好意思。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俞熹禾,又问了一句:“你是做什么的呀?”俞熹禾回答道:“学化学,从事科研。”

小姐姐笑得十分灿烂,像开启了话匣子一样继续问道:“你为什么喜欢化学呢?我在校期间最怕这门学科了。”

俞熹禾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因为它充满了不可预测性,奇迹往往诞生在这里。从假设到预言,最后用实验证明,物质会慢慢发生转化,但是永远不会消失。”

停顿了几秒后,她又道:“这个学科还有一句很浪漫的情话:焓变为负,熵变为正,即使世界绝对零度,我对你的爱依然自发。”她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唇珠娇艳,莞尔一笑时,十分灵动。

陈幸直到正式开始拍摄的前一刻才再见到俞熹禾,别墅内有暖气,她穿着蕾丝大摆长裙,裙尾是绯红的晚霞颜色,仿佛所有云霞都落在了上面。

她站在飘窗边上,窗外是从枝叶间漏下的熹微晨光,一头长发微微散开,被故意打理得有些缭乱,垂在盈盈一握的腰间。

他走到门口,俞熹禾恰好在这时候回头,眉眼如画。

他脚步一顿,刹那间明白为什么会有“金屋藏娇”这个说法。

如若得她,当是金屋藏娇。

化妆师给俞熹禾的眼尾画了一道红色,洇湿般的潮红,衬着那双桃花眼,像是含了情。

拍摄时俞熹禾表面看起来很自然,但其实她没有经验,心里多少都有些紧张。她不想出错拖累进度。两人换了个姿势,陈幸搂过她腰时,她刚想说他有些用力了,一抬眸直直迎上了他的目光。

深邃暗沉,分明是忍耐的样子。

“陈幸……”

“你别说话。”

一说话就让人着魔似的想亲她,把她按在怀里,惹她哭。

陈幸感觉有些烦躁,一手掐着她的腰,目光牢牢地攫住她,另一只手扯着衣领纽扣。

想亲她,发了疯地想。

一整个早上都在拍摄中度过,因为还要后期处理照片光线等问题,成片不会这么快出来。

结束拍摄后,摄影团队离开,那个金发碧眼的小姐姐三步两回头,走到一半了,又跑回来给了俞熹禾一个拥抱。

和大家告别后,俞熹禾转身就被陈幸压在门后,迎接她的是极重的吻。

陈幸自己也不明白,和她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为何没有什么七年之痒,有的只是越来越强烈的占有欲。他自己很清楚,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必然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嘴上不停地侵略,占据,他咬住了她的舌尖,气息全乱。

俞熹禾的全部——他势在必得!

俞熹禾是和陈幸一起过的新年。

临近十二点时,数不清的烟花在市中心的广场点燃,也有数不清的人在这里等待跨年。虽然这不是他们共同度过的第一个新年,但之前他们还不是这样的关系。

俞熹禾站在广场边上突然想起高三那一年的事,她被陈幸拉到江边看烟花,烟花迟迟不放,她无聊了,就开始背各种化学方程式,从有机到无机,陈幸居然有耐心听下去。

想不到今年也遇上了同样的情况,广场的烟花放到一半就停了。

俞熹禾一时兴起,开始背起各种定律来,从质量守恒定律到休克尔极限。陈幸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有些头疼他的阿禾不解风情。

他哪里有什么耐心听这些枯燥的定律或方程式,只不过是因为念的那个人是她,才会不一样。

只要她在他身边,不管她说什么,听在他耳中都是天籁。

零点,广场钟声重重敲响的那一瞬间,周围沸腾了,烟花在这时候骤然盛放,盛大无比。

“新年快乐,我的公主。”在钟声敲响的那一瞬间,陈幸这么对俞熹禾说。

那时候,俞熹禾以为她会和陈幸一直在一起,每一年都是这样过年。

春节之后,陈幸参与了一场投资谈判,外省的投资方带着自己的团队过来,企图从海市资本市场分一杯羹。整个谈判过程中,陈幸鲜少开口,他运筹帷幄,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果断狠厉,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直击要害。

这几个月来他顺风顺水,连严嘉这个搞医药的都能感受到投资圈的风云与雷霆。

陈幸和俞熹禾的海报在新年期间出来了,在陈幸刚刚注册的微博上,九张海报图全是清晨的慵懒风。

照片上的陈幸一贯地表情冷漠,姿态却处处流露出深情。他是名门少爷,又做过模特,自然懂得一举手一投足的表现力。

陈远年的工作室也在这时发出“Xin退圈”的公告,简直让整个圈子炸开了。

严嘉和陈幸见面时,忍不住打趣:“你和外国方合作,他们拜托你注册一个社交账号宣传,你都没答应,现在随随便便就注册了?”

陈幸淡淡地回了一句:“只有她才值得炫耀。”

陈幸在模特圈地位虽高,但这个圈子毕竟不大众,他又不是职业模特,也不常暴露在公众视野下,所以大家都没想到这次他发的微博竟然在全网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那条微博像是燎原的火,引来数不清的评论、转发和浏览。

底下有一条热评:这是什么神仙海报?!

他那条微博的描述文字只有四个字——我的桔梗。

有人挖出了陈幸曾经在某杂志上做的采访,记者问他喜欢什么花,他回答说,桔梗。

一个人评论说:桔梗花!永恒和美丽!这是什么神仙告白啊?!

他的粉丝在底下一遍又一遍地艾特Xin,问他还有没有可能回来。

只是这些都已经与陈幸无关了。

资本商圈,才是他的主场。

林桃有个微博号是黄澄澄的大V,平时用来写美食推文的,为了装样子,关注了一大堆文艺博主,当她看到那些清风明月般的文艺博主居然齐齐转发一条ID为Xin的博主的微博时,当即打了个电话给俞熹禾。

“你跟我说……你和陈幸才刚刚交往?”

电话那边的俞熹禾疑惑地“啊”了一声。

“我看微博图片上你俩的亲密状态明显不像……明明是奸情很久了的样子!你看看海报的最后一张图!陈幸亲你眼尾!一副预谋很久的样子!”

电话那边忽然没了声音,林桃皱着眉隐隐感觉哪不对劲时,俞熹禾咳了一声,说:“他在我身边。”

林桃立马“啪”地丢掉了手机。

就算高中也同校,陈幸这种神仙级人物,她还是不敢招惹的,也就敢背后吐吐槽、配配对。

俞熹禾看了一眼书桌前的陈幸,他正在低头翻看她的实验记录本,没什么反应。她以为他没听到,才松了一口气,陈幸蓦然出声:“预谋很久?”

“她不是这个意思……”

“你的那个同学还挺有眼力的。”陈幸打断了她的话,挑眉说道,“我确实预谋很久。”

其实那海报的最后一张照片,一开始怎么也拍不好,摄影师找不出问题,后来化妆师觉得可能是妆容不对,正要改动,陈幸止住了化妆师,抬手滑过了俞熹禾眼尾,将那抹颜色晕染成红晕,最后吻了下来。

“你眼尾红透时,像是在哭。”

俞熹禾下意识觉得陈幸不会说出什么正经的话来,赶紧制止:“你别说了……”

陈幸哪里会听,故意恶劣地调笑:“就想让你手足无措,只能躲进我怀里。”

她懵了片刻,不解地看着他,全然依赖的模样。青梅竹马这么多年,陈幸看着她冷静拒绝每一个前来告白的人,和陌生的、不愿深交的人保持距离,从来没有向谁示弱过。

陈幸放下实验记录本,走到坐在沙发上的她的跟前,弯腰对上她的视线。

“可我又舍不得让你真的哭。”

俞熹禾心跳如擂鼓,在陈幸目光注视下,好半天才支吾出一句:“那我去滴点儿眼药水?”

陈幸脸色一变,想弄哭某人的心思都有了。

这种心思一直持续到年初的一场私人宴会上。那次宴会由某一位海市名流发起,受邀人士颇多。这倒不是平日里那些歌舞升平的商宴,准确来说,是个订婚宴。

举办人在海市私交甚广,为人不错,陈、俞两家也收到了请帖。

如果不是父母出差在外,不得不代为出席,俞熹禾是不会来参加这种宴会的。这种性质的宴会存在较多攀关系、联谊的情况,人们三五成群,侃侃而谈,常是表面客套,私底则下你来我往,暗自交锋。

这场宴会在一处位于山脚的别墅里举办,他们在那里还遇见了严嘉和陆谨言。

如果林桃也在的话,就会发现,这场宴会上还有高三那会儿去班级找过俞熹禾的那些公子哥儿,此刻他们正衣冠楚楚地和人碰杯交谈。

陆谨言找俞熹禾说话,自来熟到不行,聊了一会儿后,问道:“你最近有时间吗?”

俞熹禾还没回答,插在他们之间的陈幸冷冷出声道:“你想要做什么?”

“我要开个画展啊,想加幅人物画像,缺个模特……”

陈幸打断他:“做梦。”

严嘉飞快地给了俞熹禾一个眼神,于是她打圆场和陆谨言说:“在回校前我都有时间。”

刚好严嘉的合作方就在附近,严嘉立马拉上神情不悦的陈幸过去了,走前叮嘱陆谨言:“照顾好熹禾。”否则他都保不住这个话痨。

严公子怎么也没想到,陆谨言这话痨仿佛跟缺了心眼似的,在他们离开没多久就出了事。

陆谨言这人虽看起来软绵绵的,平时也都是一副纯天然、无公害的模样,但他实际上练过几年格斗,还打过擂台,夺过冠,打起架来跟疯了似的,所以严嘉原本还是放心的。

直到宴会露台上传来打斗声。

俞熹禾原本是在露台和陆谨言谈画展的事,他长得一副正太模样,却很健谈。

陆谨言正说着话,从外边走来了一行人,为首的人看见他们后,停下了脚步,目光顿时意味深长起来。

俞熹禾不常出席这种宴会,陆谨言也是刚刚从国外回来的,这些公子哥儿也就以为他们是攀附别人来参加宴会的小艺人、小模特。

“跟谁来的?哥带你走。”

一个穿着酒红色西服的公子哥儿走向了俞熹禾,正要把手中的酒杯递给她,结果被陆谨言拦了下来。他瞬间变了脸,神色阴沉冷漠,盯着来人不悦地吐出一个字:“滚。”

那人似乎没想到会被如此对待,脸一垮,其他的几个人也纷纷围了上来。有个人想越过陆谨言去拉俞熹禾,被陆谨言拽住衣领来了个过肩摔。

场面瞬间就乱了起来。

俞熹禾担心地叫了一声:“陆谨言——”

面容还显稚气的他回过头冲她眨眨眼,微微露出虎牙,笑道:“我没事的。”

但是对方人多,仗着有背景,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不知道是谁直接拿了瓶香槟过来,正要冲陆谨言当头砸下时,俞熹禾用力将他拉向一边,酒瓶砸在一旁的桌角上,碎片溅到了她的手臂中,空气中顿时混杂了酒香和淡淡的血腥味。

陆谨言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要完蛋了。

拿酒瓶的那人正要不怀好意地朝俞熹禾伸过手来,却被一只手当空扣住,往后一折,掀翻在地。

赶来的陈幸一脚踹在了男子的胸膛上,脚下是肋骨,再往下是心肺,现场出现几秒的混乱。

他的眼神冷厉得像把刀:“谁让你动她的?”

紧接着,就是几声肋骨断裂的声音,哀叫声连连。

其余公子哥儿认出了陈幸,心惊胆战地愣在了原地。

严嘉立马让人去叫别墅的随行医生,接着又想劝阻陈幸,只是一触及他的目光,就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俞熹禾就是陈幸的肋骨,折断即刺穿心肺,没得救的。

宴会乱成一团,宾客全都诧异地围过来议论纷纷,在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前,俞熹禾拉住了陈幸的袖口:“我还要包扎伤口,你能不能陪着我?”

宴会主人急急忙忙地赶来,冒着冷汗打圆场:“和气和气——”他看了看那几个呆若木鸡的公子哥儿和躺在地上哀叫的倒霉蛋,顿时没什么好气了,“各位还是收敛一点。”

在场的人都知道陈幸的身份,海市商界是陈氏独大,而陈氏的未来掌权人必定是他。

不仅是他的背景不好惹,关键在于陈幸这个人本身就是危险的。

宴会主人在商场、政坛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这点眼力都没有?他随即向陈幸道歉:“世侄给我个面子?在场这么多人……”

陈幸目光冷沉,没有回应,但还是收回了脚,转身看向了俞熹禾。她正眸光温软地看着他,没有半分责怪他把她丢下的意思。如果他一直陪着她,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远远看着她被人围住,只片刻,他就动了杀意。

“是不是很疼?”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面对那个女孩时,陈公子瞬间褪去了全身的冷硬与肃杀,神情温柔又珍重。

俞熹禾摇摇头,余光里,每个人的神情都不一样,但都与她无关。

陈幸垂着寒星般的眸子看着她,转眼又瞧见她手臂上的伤口与血,神情又一点点冷硬起来。

医生在这时匆匆赶到,陈幸轻声对她说了句:“我让严嘉留下来陪你包扎伤口。”

俞熹禾皱紧了眉。

随后他转过身,那些公子哥儿畏畏缩缩地正要离开,他冷冷开口:“滚出来。”

全场是一片诡异的寂静,没有人敢反驳,也没有人敢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