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红花娘喃喃自语,"我听不懂他的话,可是我知道,这个答案--"她停了一下,大吼一声,"完全正确!"

"皇天啊,皇天啊!"鹦鹉们一起大吼,翅膀拍得噼啪作响。青云生飞了起来,在方非头顶叫喊:"他听得懂龙语,他是一个龙语者!"

方非听了这话,脑海里灵光迸闪,没错,刚才那一段话正是龙语,难怪又洪亮、又低沉。自己答的自然也是龙语,所以才会那么吃力,浑身虚脱的感觉,就跟那天和长牙交谈一样。

"嗐,小呆瓜!"红花娘说,"你能告诉我,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吗?"

"不是你问我的吗?"方非大为惊奇。

"别忘了,我是一只鹦鹉!"红花娘口气里透着无辜,"鹦鹉学舌,照本宣科,什么话儿我们都能对付两句。可话里的意思,我却不见得明白。这是最古老的龙语,能听懂!"就是平常一点儿的龙,也未必都能听懂!"

几句话的工夫,刚才的答案,方非已忘记了小半,只好硬起头皮、半猜半答:"这是一首诗歌。上句在问,从龙的眼里看去,太阳从哪儿升起来的?"

"那还不简单。"黑凤凰聪明过人,抢着回答,"从东方升起来的。"

"那是从你的眼里看!"无尘子冷冷说,"你这只呆鸟,人家问的可是龙。"

黑凤凰耷拉着脑袋,嘴里嘟嘟囔囔。方非点头说:"无尘子说得对,所以下面一句就回答,太阳是从一个叫做'天之巢'的地方升起来的。月亮也住在这个巢里,因为一个太热,一个太冷,如果太阳占得太久,就会把巢烧毁,如果月亮占得太久,就会把巢冻坏。没办法,它们只好轮流占有这巢,因为这个缘故,世间才有了昼与夜。"

"我知道了!"青云生高声说道,"这是《龙史》里的诗句,那是远古时一位诗龙写就的史诗!"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鹦鹉们尖叫,"他连这也背得下来?"

方非哭笑不得,真要他背,他一个字也背不出来,可在那个时候,这些句子就是冲口而出,拦也拦不住。"

"最后一题!"还没想明白,红花娘又大声说,"苍龙方非,你还要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吗?"

到了这个地步,方非心满意足!六百五十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还能要求什么呢?难道为了逞强,把前面的一切统统葬送吗,那不是蠢材,就是疯子。他按捺心中激动,想也不想,大声说:"不用了!"

"了"字出口,上方响起一连串爆鸣声。金帐树的枝桠上,迸开出无数朵银灿灿的小花,树身连连颤抖,千万银花如雨落下,将方非紧紧包围起来。

这一下突如其来,少年还没还过神来,鹦鹉们飞到空中,边舞边唱:"金树开银花,考得顶呱呱!苍龙方非,恭喜你啦,这次天问,你得了一个满分!"方非不由愣住。

"大能人,来,握个手!"四只鹦鹉争先恐后地拥上来,伸出爪子与他握手。

"我做了三百年的考官!"青云子一面摇晃爪子,一面大呼小叫,"这次的天问是最难的一次!"

"可你得了个响当当的满分!"无尘子激动得浑身发抖。

"强中自有强中手…"黑乎乎的铁匠尖声怪叫,"哎哟!当心,我的嫩爪子可没你的小手硬哇!"

方非呆愣愣地任由摆弄,轮到与红花娘握手时,他再也忍耐不住:"红花娘,弄错了吧?我不是没答最后一题吗?"

"不,你答了!"红鹦鹉咯咯尖笑,"最后一个问题就是--苍龙方非,你还要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吗?"

"什么?答案是…"

"答案就是一一不用了!"

进入树帐以来,方非头一回失声惊叫:"这叫什么鬼问题?"

"小子!"青云生伸出翅膀,拍拍他的后脑勺,"这就是'天问'呀!天意高难问,你永远猜不到下一问是什么?"

方非出了一身冷汗,后背凉飕飕的。如果刚才稍微逞强一点儿,答上一个"是"字,那么,一切都将化为泡影,四天的考试,也会毁在一念之间。

好险!好险!

方非好似喝足了老酒,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出树帐,天上的太阳明晃晃的,四周的一切都很新鲜。他浑身沾满银花,不管走到哪儿,都会惹来无数目光。考生们指指点点,一脸的惊讶好奇,一脸的不可思议。

天问满分,这是怎么回事--走在人群里,方非好像变成了一只气球,飘飘忽忽,浑身发轻,一切太过圆满,几乎不像真的!

不知不觉,走到苑门。

"方非!"简真一阵风跑过来,一把将他揪住,又推又搡,搡得他头昏脑涨,"你说得对,玄冥真是转了左眼哇!"

"玄冥?左眼?"方非盯着同伴一脸茫然。

"我转运了!"简真大吼大叫,"我得了一百七十分!"

"真的吗?"方非又惊又喜,比起自己得了满分还要高兴。

"方非,我得谢谢你哇!"简真咧嘴一笑,"这次两道选答题都跟'点化'有关,因为你的缘故,我凑巧看了一下书。现在我七百二十分,进黄榜,哼,轻轻松松。"

大个儿欢喜得蹦蹦跳跳,眼看方非满身银花,心肠一热,笑着说:"你从哪儿惹的脏东西?来,我给你吹吹!"他后退两步,鼓起两腮,呼地吹出一口气。

方非只觉劲风扑面,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仿佛挨了大象一踢,腾地飞了出去,耳边风声呼呼,夹杂着简真的惊叫。

墙壁拍面撞来,方想心头一紧,这时青芒闪动,他的身子被扯了一下,停在半空,距离墙壁不过一寸。

方非轻飘飘落地,回头看去,大吃一惊--天素冷脸冷面,提笔站在不远。

"错了,错了!"简真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方非,我想给你吹吹尘,一不小心,居然变成了吹石。"

一不小心?说得还真轻松!方非怒视简真,恨不得给他两拳。

"吹尘变吹石?"天素冷不丁说,"这也会错吗?"

"这个嘛…"大个儿眨巴小眼,搓着手狡辩,"野马之吹么!马也有失蹄的时候,何况是人呢?"

"有道理!"天素一掉头,一口气吹在简真身上。大个儿惊叫一声,闪电般横飞出去,砰地撞上门框,痛得龇牙咧嘴。

"对不起!"天素淡淡地说,"我的马也失蹄了!"

简真瞪着少女,张口结舌,一时连哀号也忘了。

天素又转向方非,鼓起雪白两腮,吓得方非仓皇后退。少女皱了皱眉,这口气还是吹了出来!方非只觉微风拂面,风中含着一股冷香。

吹完这口气,少女一言不发地走出大门。方非呆了呆,低头一看,身上的银花全都消失了。

简真一瘸一拐地走上来,嘴里咋咋呼呼:"方非,她对我用吹石,对你却用吹尘,好温柔、好体贴哇。"

"少废话!"方非涨红了脸,"你差点儿把我吹死!"

"这个…"大个儿苦了一张脸,"早说了嘛,我对吹尘不在行!"

"不在行你还吹?"

"呃!"

"各位考生!"空中传来滚雷似的巨响,"黄榜已经发布,请速往四象殿查看!"

两人听了这话,顾不上斗嘴,并肩向四象殿跑去。赶到殿中,只见人头攒动,向南的粉壁上,出现了许多明黄色的大字。

压头是"天试黄榜"四字,再往下看,两个名字并驾齐驱--

白虎皇秦,一千二百分;苍龙天素,一千二百分。

两大奇才,打了个平手!

分数尽管相当,可是论私心,方非仍觉天素高出一筹。羽化考试,"心莲火轮"是绝品宝轮,得了满分不足为奇;"小黄精剑"却是小孩子的玩具,人所不齿,用这样的剑飞出十甲,那才是真正的厉害。

简真一门心思看榜,他瞪起小眼,狠命扫了一通,忽地浑身一颤,似被闪电劈中,他呆呆地站在那儿,流下了两行泪水。

"怎么?"方非只觉不妙。大个儿默默转身,给了他一个熊抱,抽抽搭搭地说:"方非,我上榜了!"

敢情他喜极而泣,眼里流着热泪,心里却是满足无比。这只饱经风霜的老鸟,几经磨难,终于跳上了高枝,回想这三年的痛苦,就如同做了一场凄凄惨惨的大梦。

"方非、简真!"禹笑笑从人群里钻了出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简真羞了个大红脸,抹了泪大声说:"笑笑,我上榜啦…"

"我看到了!"禹笑笑笑个不停,"我也上榜了…"

"嗐!"简真大咧咧地说,"你不上榜,那就没天理了!"

禹笑笑目光一转,面露微笑,"可我没料到,方非也上榜了!"

"什么?"简真托地一跳,"开什么玩笑?"

"好奇怪么?你能上榜,别人就不能吗?"

"这个笑话不好笑!"简真一甩手,"他上什么榜?他没得零分就不错了!"

"你睁眼瞧瞧。"禹笑笑将手一指,"那儿写的谁?"简真抬眼望去,黄榜的末尾,清清楚楚地写着:"苍龙方非,六百九十分"。

"不可能!"大个儿连连揉眼,"定是写错了,嗐,八非学宫的道师,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其心可诛!"禹笑笑恨恨地说,"朋友上了榜,你倒是最生气的一个!"

简真脸涨得通红,他向来自觉高出方非一截,如今方非也上了黄榜,叫他这优越感打了个对折。大个儿有点儿气馁,讪讪说:"方非,这是怎么回事?"

"对呀!"禹笑笑十分好奇,"我也想问呢!"

方非知道瞒不住,只好说:"我的定式跟天问都得了满分!"

"什么!"两人齐齐一跳,一个叫喊:"第三个定式满分是你?"另一个叫:"那些小银片儿,都是天女花吗?"

"天女花?"

"一种银色的小花。"简真悻悻说,"如果天问得了满分,金帐树就会开出天女花。天问满分不常有,天女花也不常开。唉,早知道我就拿两朵,也好做个纪念!"说到这儿,他瞅了方非一眼,"你这个人,真不够意思!"

"是呀,得了两个满分,也不告诉我们!"笑笑也大声抱怨。

"我也是糊里糊涂的,唉,就考成这样了?"

大个儿叹了口气,勾着他的脖子说:"糊里糊涂也能考满分,我倒也想糊涂一把!"他的心眼儿又粗又少,震惊一过,倒也懒得多想,禹笑笑却知道这里面必有古怪,可她知情识趣,方非不提,她也不问。

方非打量自己的名字,皱眉说:"不是说六百五十分上黄榜么?我怎么还是最后一个?"

听他一说,简真也醒悟过来,瞪着黄榜惊叫:"老天爷,今年的分数线这么高?"

"高得离谱!"禹笑笑叹了口气,"比去年足足高出四十分。哼,你还没看见高分呢,九百分以上的一大摞,千分以上的也有好些个,唉,瞧了真是叫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