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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她从哪里来闭口不言,她既然不想说,他也不逼她。

“咳——”他佯装咳了一声,她这警觉性也太差了,他都走到她身旁了,还毫无察觉。

应南枝敛回视线:“公子。”

辜言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仔细地打量院里的这盏灯:“这灯有什么好瞧的?”

应南枝抿了抿唇,不知该从何说起。

又是这副默不作声的样子,辜言桥叹了口气,他这是捡回了一个装哑巴的小乞丐?

见公子转身要回屋,应南枝急了:“公子,我……南枝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辜言桥顿下步子,不知为何,他自第一眼见到她,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似在他心里生了根。他本不是一个善心的人,却将她带了回来,阴错阳差地将她作为挡冯氏的挡箭牌。

“院里……这盏灯……”话还没成句,应南枝便红了眼眶。

虽然她说得断断续续,可辜言桥听明白了,她是想问院里这盏灯。

辜言桥抬眸瞧着孤零落在院里的这盏灯,心里头闷着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吩咐阿瑞夜夜在院里留盏灯,可这灯亮着,他心里头便舒坦。

“许是……一只小狐狸托梦吧。”辜言桥嘴角一弯,也不知怎的,他突然就随口编了这么一出,“小狐狸”三个字他脱口而出,自己也惊到了。

应南枝身躯一震,红了眼眶,别过身,不让他瞧见。

辜言桥敛回目光:“今晚你暂先睡下,待明日阿瑞收拾出偏屋,你就搬进去。”

应南枝喉头哽了哽,点头轻应。

应南枝点着烛火坐在桌前,出了神。

辜言桥便是居泽木,他的样子丝毫未变,可性子却大有不同,更加沉着与冷静,心思也更为缜密,让人猜不透。

她稀里糊涂地被他领进了府,成了他屋里头的婢女。冯氏与丽二娘更是一个模子,做派也分毫不差,今日带着一水灵灵的小丫鬟入府,被辜言桥三两语一噎,便悻悻离开,其中定与她有关。

只要她能为他所用,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她怎么样都没关系。

梦里,耳畔是狐族声讨之鸣,她虽是狐族唾弃之人,也被狐族长老所放弃,可她骨子里,流着一半的狐狸血。

应南枝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脑海里始终回荡着狐族长老对她所说的话。

应南枝从怀中掏出长命锁,借着窗棂前的微弱月光,紧紧盯着它。

她的阿爹是凡人,她的阿娘与凡人相恋并怀有凡人的骨肉,违了狐族之禁,才遭狐族之人厌恶。

狐族长老对她的警告,字字诛心,若她再一意孤行,欲与凡人再续前缘,那阿阮与她阿娘便是她的结局。

狐族长老一直坚信,狐族之人要与凡人扯上关系,轻则伤身伤心,重则丢了性命。

她狐狸本心珠已毁,七窍玲珑心也已给了阿阮,她没有一张能魅惑人的皮囊,更没有永葆芳华的资本,上一世,她懵懵懂懂的爱刚开始便结束,这一世,她只想做个平凡之人陪在他的身边,直至地老天荒。

哪儿见过她

他好似在

第十章

-01-

自上回冯氏在辜言桥这儿吃了瘪,已好几日没来了。

不过补品与书籍是样样没少,回回都差身边的贴身婢女阿角送来,偏还回回多逗留,似要将他这屋子隔一日的摆设全记下。

辜言桥不动声色地将桌案上的笔往左移了移,抬眸便瞧见阿角的目光追随。

阿瑞端着药故意轻撞开阿角,谁让她做冯氏的眼线,天天借着送东西的由头来监视公子。

汤药泼溅到阿角衣衫上,阿角愤愤剜了一眼阿瑞,碍于嫡公子在这儿,她可不敢冲他发脾气,只得拂了拂衣衫上的汤药渍,行礼离开。

待阿角走远了,阿瑞才收回视线,将手里的汤药往外一倒,被应南枝撞了个满怀。阿瑞生怕应南枝会去打小报告,坏了公子的计划,朝应南枝嘘了一声,并将他小心藏着的粽子糖全掏出来贿赂:“别乱说话。”末了,又补了一句毫无威慑力的话,“不然就将你赶出去。”

应南枝视线停留在地上的汤药渍上,自她入府以来,她从未见他喝过一滴汤药,况且阿瑞每回煎药,那药味特意扇得满院子都是,生怕人闻不见似的。

他身子健朗,不是外人眼里那股子羸弱。他装身子弱不过是掩人耳目,府里的人除了阿瑞全都瞒过去了,可为什么偏偏没瞒她呢?

所有事都摊在她面前,对她没有一点防备,叫她怎么能不多想?

阿瑞偷摸凑到公子跟前:“公子,她都瞧见了。”

辜言桥眉峰一动,轻应一声。

虽说应南枝是他在府门口捡回来的,可她出现的时机着实奇怪,偏偏赶在父亲出城听民声,相府借相国公过寿冲辜府借走一位老嬷嬷后出现。

难免让人怀疑。

他故意这样,就是为了看看,她会不会将她所见之事告诉他人,若是他没喝药的消息走漏,那定是她放出风声。

“阿瑞,明日就是相国公的寿辰了,你替我去备一份厚礼,我明日要登门去贺寿。”

阿瑞知公子心思,待相国公寿辰之事忙活完,要是相府还不放常嬷嬷,那便是有意扣着辜府的人了。

“是,阿瑞这就去办。”

阿瑞退下,与进屋的应南枝迎面撞上,阿瑞有意回避应南枝的眼神,毕竟他与公子下套,等着人家往里跳呢,心里多少会有点不自在。

望着端坐在桌案前的辜言桥,应南枝轻抠着自己的手指:“公子。”

“嗯?”辜言桥抬头,迎上她氤氲的眸光。不知为何,见到她这模样,他心里头像扎了一根刺,时不时地刺痛一回。

她,究竟是什么人?

“怎么,那屋睡得不习惯?”

应南枝摇头,那屋很好,四面采光,寒风被很好地隔去,比那不见天日、阴冷潮湿的藤牢不知要好多少倍。

“公子,你的身子……”

辜言桥眯了眯眼,他走的是一步险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全都押在眼前的人身上。

“我身子无碍,汤药也不见得全是补药,喝多了难免身虚疲乏,不如断了。”他仔细地瞧着她脸上的神情,似要瞧出些什么来,可惜,不知是她演得太真,还是他瞧不出,他总觉得,她对他并无二心,她出现在辜府门口,是因为真的走投无路,而不是有计划地靠近他。

也许,真的是他多心了?

辜言桥从木屉里掏出一包油纸包好的果脯,这是长屏城最好的一家果脯铺子,甜而不腻、酸甜可口。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去学堂路过这间果脯铺子,竟鬼使神差地进去买了这一包果脯,阿瑞几次三番想吃,他都婉拒了,好似……特意给她带的。

“这是别人硬塞与我的,阿瑞不喜酸甜,便给你吧。”

应南枝紧盯着辜言桥手里的那一包果脯,胸口似有什么要跳出来,手颤颤接过,从前她与公子因果脯之间的事像洪水般急流涌来——

公子就着果脯喝药,还会拿果脯哄她。

如今,公子模样未变,可他不是曾经的居泽木,他如今转世为辜言桥,身骨不弱,也不是压抑隐忍之人,事事考虑周到、深谋远虑。

“谢公子。”

瞧着她那陷入思绪的模样,辜言桥不知怎么,心中一阵烦闷,本就是特意给她买的,话到嘴边却变了。

他真的……好似在哪儿见过她。

-02-

鞭炮声声响,锣鼓戏腔很是热闹。

今日,是皇室忠臣相国公的寿辰,朝廷中各派皆来拜贺,来人络绎不绝。

相国公着一身新服,携独子席延亲自在府门前相迎,席延待人有礼,说话有分寸,都夸赞他这个相府独子,说他来日必定出人头地。

与各方周旋中,席延抬眸,一眼就瞧见了从马车上下来的穆双溪,一袭丁香色襦绣衫衬得她越发娴静,姿态翩翩。

奉舜得小相爷之令,带着穆小姐从偏门入后园子,席延早已在后园子等她。

一树梅花开得正好,他一袭牙色长衫立在梅花树下,清新俊逸,好一幅水墨画,轻缀几朵嫣红梅花。

“席延。”唯有人后,她才能唤他一声席延。

人前,他是堂堂相府的独子,她不过是小小穆府的小姐,她得恭敬唤他一声小相爷,众人都说他们与相府结亲,那是烧了高香才攀了高枝。

父母心底里也是知道,能与相府那样的大户做亲家,真是上辈子攒下的福气,对她更是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有任何差池。

如今,穆家生意亏空,父亲是讨了许多面子与填进去不少老底才堪堪补上,穆家已不复当初。

虽说父亲与母亲嘴上没对她说什么,可他们的心思她知道,盼着她仍能好好嫁入相府,靠着相府的荣光与实力重振穆家。

她都知道,哪怕别人都说穆家要傍着相府,哪怕被人说得难听不入耳,说穆家卖女儿来重振穆家,她也心甘情愿,因为,她心里是真的有他。

他与旁人不一样,与那些低看商贾之家的人不一样,他待人温和谦逊有礼,对她更是不一样,他们虽从未袒露过自己的心意,可早已心照不宣。

那日,他没来赴约,定是被其他的事绊住了脚。

席延接过她递上的锦盒,打开瞧了一眼便将其塞到了奉舜手里,将她眼里的失落全部看在眼里,喉结上下滚了滚,却什么话都没说。

见小相爷如此冷待自家小姐,单儿担忧地瞄了小姐一眼。那是一珠七彩石手串,世上难见的七彩石是小姐费了好大劲才找到的,一针一线全部自己动手,手指头上不知被针扎了多少回。

可小相爷都没细看,真是糟践了小姐的心意。

今日小相爷如此冷漠,一点都不像写信来让小姐先来相府住下直至完婚的人儿。

假山后传来一记黄莺般的嗓门,一抹俏皮身影在一众婢女的拥簇下跑来,一瞧见席延,便像没了束链的鹦鹉:“席延哥哥!”

“公主,公主慢点!”

可那女子丝毫没听见婢女的声音,仍踩着轻快的步子猛地扑上席延,仰着一张纯净无害的脸:“席延哥哥,可算找到你了。”

相国公的寿辰,虽说是得大贺,可她对这种事向来不知如何招架,要不是父皇非带着她同行,她才不愿意来,除了席延哥哥,她谁也不认识,倒不如躲在殿里斗蛐蛐喂喂鸟。

“敬莲,你是公主,要注意体统,不然,你五哥又要骂我一通了。”

闻声,敬莲站得笔直,甩了甩衣衫袖,一派公主的风姿:“席延哥哥,我好不容易出趟宫,你还说我。”

话落,敬莲这才瞧见站在一旁的穆双溪,将穆双溪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一番,狐疑地又瞧了席延一眼。

“这位是……”

“我叫穆双溪。”穆双溪行了礼,“见过公主。”

敬莲愣了神,没想到她长得好看,声音也这么好听,举止得体、谈吐优雅,与她的席延哥哥着实相配。她的席延哥哥如此优秀,就该配上这么一位佳人。

“那是什么?”敬莲蓦地瞧见奉舜手里做工精致的锦盒,不待人答,便直接上手了。从锦盒里拿出那一珠手串,反复细瞧,惊叹连连,她身在宫中,什么稀罕物没见过,可这手串真真是吸引人,虽不似金银珠翠那般惹眼,却瞧着人心里一暖,好似寒冬里的一抹暖阳。

“真漂亮,”敬莲爱不释手,“席延哥哥,这送我好不好?”

要不是穆双溪拉住单儿,怕是单儿就坏了规矩。

穆双溪不言语一句,目光落在席延身上,东西虽不贵重,可这一珠手串,是她亲自做给他的……

“你喜欢便给你吧。”

穆双溪心里“咯噔”一声,那是她亲手做给他的东西,他怎么能……轻易就给别人了呢。

穆双溪佯装身子不舒服先离开了,徒留席延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喉咙哽了哽,却什么都不能说。

敬莲年纪虽小,也不懂男女间的情爱,她自小在宫里长大,虽有父皇与母后的宠爱,可她知道,她是公主,姻缘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倒不如不知情爱,届时遵从皇命,嫁与谁都能嫁。

敬莲攥了攥手中的七彩石手串,偷瞄一眼席延,瞧这模样,定是对那女子情根深种了,既然对对方有意,为何不在意对方送的东西呢?

罢了,别人心尖上的东西,她可不会要,夺君子所好不是她的作为。

敬莲将手串好好放入锦盒,塞到席延手中:“自己在意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别人?”

席延攥着锦盒攥得指节发白,眉头拧得很深。

他从未忘过自己的身份,他是相府独子,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失败,他绝不能失败,他要做佼佼者,没有任何人能与他相比。

低头瞧了一眼锦盒,他要成功,便要狠心舍弃他在意的东西……

-03-

后堂闹出不小动静,惹得刚送完礼的辜言桥循声去瞧。

拨开一众看好戏的人,终于瞧见里头两个人互相叫骂,要不是小厮和婢女各拉着,怕是就扭打到一块了。

辜言桥定睛一瞧,眉头就皱起来了,其中一个叫骂最凶,还做出踢腿等动作的人不正是苏珞裳吗?

今日相国公大寿,苏老爷定来拜贺,瞧苏珞裳这身男儿装扮,想必又是背着苏老爷偷溜出府来凑个热闹。

与她有过节的那名男子眉目俊朗,唇若涂丹,瞧着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怎就闹上了?

要不是苏珞裳的婢女强拉着,她怕是直接就在相府与人打起来了。

“伊伊,松开我!”

自家小姐性子那么冲动,伊伊哪敢松手啊,要是倒霉被老爷撞上,她和小姐都难逃责罚啊。

“小……公子,这是相府,你冷静啊。”

“冷什么静啊,你没瞧见他那蛮横的样子啊!”苏珞裳奋力挣开钳制。

被苏珞裳这般对待,那男子被逼急了,他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也没有人敢对他这样!

这个人,他要将“他”千刀万剐!

“宜方,你还不松手?不怕我责罚你?”那男子气急败坏。

名叫宜方的小厮想都没想就摇头,公子身子娇贵,可受不得一点伤,不然他难辞其咎啊!

“公子,您先忍一忍,别忘了您的身份哪。”

那男子气得憋红了脸:“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怎么忍?宜方,你松手!”

“不,就算公子要打死我,我也不松手,绝不!”

两人嘴上都不饶人,幸而被自家下人拖住,才没闹出更大的事。

今日是相国公的寿辰,谁要是在相府惹了事,那就是与相国公作对,与皇室作对。

好好的大日子,可不能让人破坏了!

相府的管事闻讯而来,瞧着两位俊俏公子,身着华服,想必都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他也不好将事情做得难看,只得好言相劝。

怕事情闹大不好处理,辜言桥挺身而出,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仍一脸愤愤的苏珞裳。

见没有什么热闹可凑,围观之人散了些。敬莲正从后园子出来,一眼就瞧见了那抹俊逸身影。

“十一!”

宜方一瞧见敬莲公主,便咧开嘴笑:“公子,您瞧。”

那男子此时还正因刚才的事气上头呢,没好脸色地转身,便瞧见人见人爱的敬莲猛地朝他扑过来,他受不住突然的力,往后一踉跄。

“敬莲,几日不见,你又重了。”

敬莲鼓着腮帮子,佯装生气地捶了他一下:“贺仕轩,你胡说什么呢!”

一听公主直呼公子名讳,宜方慌了,四下环顾:“公主,可不能让旁人听见。”

敬莲忽地就明白了,敢情她这十一哥又偷溜出宫啊?他虽大她好几岁,可她偏不爱唤他一声十一哥,就爱叫他十一,好在他欣然接受了。

她有十二个哥哥,可她偏只和十一哥说得上话,五哥对她也很好,只是人挺严肃也挺无趣的。

“没大没小,叫哥!”贺仕轩轻点了敬莲额头一下,他现在心里正攒着气呢,正好逗弄她一下。

“贺仕轩,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去告诉父皇,”敬莲叉腰仰头瞧着他,“告诉父皇,你逃太傅的课,出宫去那三流学堂……”

敬莲话还没说完,便被贺仕轩捂住了嘴巴:“你小点儿声,你要再嚷嚷,我就拆穿你那女红都是他人替你做的,你要是不说出去,我就给你带八角大街最好吃的糖葫芦。”

敬莲眼珠子骨碌一转,受了这贿赂。

“成交!”敬莲揉了揉腮帮子。对她这个亲妹妹,他还真是下了狠劲,她腮帮子可疼了!

贺仕轩松了一口气,这事要是闹到了父皇跟前,他要再想偷溜出宫可就难了。

虽说太傅教得委实不错,可那些官爵世家的子弟只会吃喝玩乐荒废学业,他没法子了,才想这么一出,隐姓埋名去学堂读书,没想到却与方才那人结下了梁子,更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上,真是冤家路窄!晦气。

“宜方,你快快去查那人是什么来头!今天之内我就要知道!”

宜方吞了吞口水,麻溜地应下就离开了。

他可从没见过十一皇子发这么大的火,为免殃及他,他还是先撤为妙。

敬莲摸了摸下巴,一双眼上下打量他:“十一,你这副样子,真像咱们父皇被皇后抛诸脑后发小脾气的样子。”

敬莲啧啧两声,想不到她的十一哥也有吃瘪的时候,左右瞧了瞧,好意提醒道:“今日父皇亲自来给相国公过寿辰,你要是不想被父皇瞧见,你得赶紧离开才是,要是让父皇知道你偷溜出宫,还与别人闹了事,父皇可不是心软的性子。”

敬莲说得没错,父皇虽说对皇后千依百顺,可对他们子女严厉得很。

“我得先走了,”贺仕轩揉了揉敬莲的脑袋,“你也别惹事,待我回去给你带糖葫芦。”

“行!”敬莲拨弄拨弄被他弄歪的发髻,踮着脚望着贺仕轩离开的背影,不由得啰唆一句,“糖葫芦别忘了!”

另一头,苏珞裳被辜言桥拉到廊角,阿瑞守在前头放风。

苏珞裳闷着一肚子气:“辜言桥,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将我拉走,你这不是让那个人瞧我的笑话吗?”

“我这是帮你。”辜言桥紧盯着她,“今日是相国公的寿辰,上至高官下至商贾都来祝贺,苏老爷来了,连当今圣上也来了,要是事情闹大,闹得不可收拾,你怎么向你爹解释?要是因此害了你爹乃至整个苏府,你心里能过意得去吗?”

苏珞裳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辜言桥说得在理,她平时怎么胡闹,阿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这些道理她都明白,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方才那人狂的样子,辜言桥是没瞧见!高人一头的架势,瞧一眼都添堵!

偏偏她和他在学堂结下了梁子,他占了她的位置,用了她的笔墨,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苏珞裳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跩这么自恋的男子!

气得她都饿了,可这个相府,她也不能多待了,要是再碰见那人,她这脾气上头了,可不得了。

苏珞裳理理仪容,先撤了。

-04-

偌大相府,应南枝迷了路,正巧遇上了冯氏的亲侄子。

上回在辜府,他们不过打了一照面,可他偏就记住了她。

“应南枝,”他伸手拦住她的去路,折扇抵在太阳穴上,风流无拘,眼角轻佻,上下打量她,“辜言桥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逛这相府后庭院呢?来,我带你好好逛一逛。”

说着,他就要去拉应南枝的手,被应南枝躲过。

瞧着她这躲的小模样,真是让他心更痒痒了,他将折扇插进腰带,一脸痞笑:“你知道我是谁吗?冯远佑!辜老爷最宠爱的二夫人的亲侄子!多少女人倒贴,我都不要,我偏就瞧上了你,你别不识好歹,你不就是那病弱嫡子的一通房丫鬟吗?我不嫌弃你,那是你的福气!跟着我,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用再听别人差遣,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心里好好掂量掂量!”

应南枝心里压着气,她不能冲动,不然会牵累到公子。

“冯公子,南枝嘴笨人蠢,让冯公子动怒,实属不该,南枝这就退下。”

“想走?”冯远佑眼疾手快地擒住她的手腕,“我看上的人,绝不能拒绝我!你想逃,没门!”他强硬拽着应南枝,将她往院后头拖。

应南枝费力挣扎,奈何身子大损,气力还未恢复完全,根本不是淫欲熏心的冯远佑的对手。

“冯公子,你放开我!不然,我就喊人了!”

冯远佑就好她这股子硬气,与他作对的女人,他更喜欢:“你喊啊,到时有损名声的人是你,又不是我,谁能奈我何?”

“冯远佑,你这个疯子!”

“继续骂,继续喊,我喜欢!”

应南枝顾不得这么多了,相府前院热闹非凡,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后庭院这里,她只得自救。

应南枝抬起脚,狠狠踩了冯远佑一脚,待冯远佑喊疼一松手,她便跑。

可冯远佑哪肯轻易放过到嘴边的肉,发了狠,蓦地揪住应南枝的头发,借力将她一甩,应南枝被狠狠摔在地。

冯远佑发了疯似的冲上前,给了应南枝狠狠两巴掌:“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看上你,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本就不是完璧之身了,一个辜言桥吃过吐出来的贱丫头!还跟我装!”

应南枝被两巴掌扇得发晕,喉咙里涌出来一股子血腥味,冯远佑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面目狰狞,扬起手,誓要给她一个狠教训,让她知道,他冯远佑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善茬!

应南枝害怕地闭上眼,可拳头并没有砸下来。

冯远佑被喝止了动作,辜言桥与阿瑞赶了过来,一瞧见这番景象,阿瑞忙过来死死钳住冯远佑:“冯公子,您先冷静。”

冯远佑可是冯氏的亲侄子,没有公子的命令,他可不敢对他怎么样。

阿瑞瞧了一眼栽倒在地的应南枝,他阿瑞最不齿男人打女人了,偏偏打的还是公子院里头的人。

应南枝眼前犯晕,连四方天空都似在旋转,先前伤病本就未痊愈,如今又被他扯出了新伤,心悸得越发难受。

辜言桥居高临下地瞧着应南枝,她苍白的脸上遮掩不住清晰的巴掌印。

冯远佑还在狂:“辜言桥,你瞧瞧你院里头伺候的丫鬟,真是不懂规矩!阿瑞,你给我松手!不松手,有你苦头吃!”

没有公子命令,阿瑞才不放手,暗暗使了力,疼得冯远佑嗷嗷叫唤两声。

“辜言桥,这丫头我要了,不识好歹的丫头我要好好管教她!”

辜言桥眼尾猛跳,眸里忽染上狠戾之色,顺手折了一枝梅花枝条,劈开的梅花枝条削尖锋利:“表哥,她是我屋里的婢女。”

脸上虽挂着笑,却让人瞧着手脚一寒,瞧着辜言桥手握削尖树枝步步紧逼,冯远佑立马堆着笑示弱:“言……言桥。”

辜言桥与他四目相对:“表哥,方才你打她的手定打疼了,我给你叫个大夫好好治治。”

冯远佑 了,吞了吞口水:“不用不用,我休养休养就好了。”

“哦?”语调上扬。

辜言桥舔舐了腮帮子,蓦地擒住冯远佑的右手,冯远佑抵死挣扎,奈何敌不过辜言桥的气力,一个病弱之人何来这么大力气?可冯远佑被他逼迫得全身都冒冷汗,也没时间细想。

他的手被辜言桥顺势压在假山上,当辜言桥举起那削尖的梅花枝条时,他突然明白了, 得连连求饶:“言……言桥,你这是做什么啊,我是你表哥,为了个婢女不至于吧。”

辜言桥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没个医治的由头,我怎么替表哥叫大夫?”目光落在冯远佑的手上,“反正这手是得好好治治了。”

冯远佑忽地发了狠劲挣扎,如变了个脸:“辜言桥,你要是伤了我,我定不会饶过你!”

“那我等着。”辜言桥抬眸,神色一变,将削尖的梅花枝条狠狠扎进冯远佑的手掌心,他用了十分的力气,削尖枝条刺穿了冯远佑的皮肉,鲜血直涌,疼得冯远佑嗷嗷直叫。

“阿瑞,松开他。”

瞧着冯远佑狰狞着脸,脸上无血色,辜言桥才觉得替她出了一口气。

冯远佑就算再蛮横,此时手猛打战,也不敢对辜言桥怎么样。他今日才算知道,辜言桥身子病弱也是个祸害,还是个心狠手辣的祸害!

冯远佑紧握着手,好汉不吃眼前亏,撂下几句狠话,便仓皇而逃。

辜言桥攥了攥拳头,转身便瞧见应南枝强撑着身子要站起来,心里虽急,可仍吩咐阿瑞去扶她起来。

她脸上红肿得厉害,步子有些虚浮,看来冯远佑真是下了狠手。

“回府。”

阿瑞惊讶了一声:“公子?”他们来相府,给相国公祝寿是其次,接常嬷嬷回去才是正事,现在快开宴了,公子是辜府嫡子,哪有先离开的道理?

公子既然发话了,那他便听,应南枝这样子,要被旁人瞧见了,丢的可是辜府的脸面。

阿瑞先行退下,去偏门准备马车。

风起,梅花香袭入鼻间,应南枝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眼前忽地一暗,一袭外衫盖在她的脑袋上,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论谁也瞧不见她脸上的巴掌印。

应南枝缓缓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她下意识去拽衣衫欲还给公子,天寒地冻,要是公子受了凉可怎么好。

辜言桥早瞧出了她的心思,蓦地扼住她的手腕:“你披着吧,辜府的婢女伤成了这样,要让别人瞧见,定不知传出怎样的流言。”

话落,辜言桥眼神一动,松了手。

相府正门正热闹,人也多,他们只好从相府后门走,才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阿瑞唤来马车就停在相府后门,公子与应南枝一前一后从相府出来。

应南枝听公子吩咐,先上了马车。

阿瑞抿着唇,公子最近好生奇怪,对南枝也越渐上心,今日更是为了她,得罪了冯远佑,冯远佑是冯氏的亲侄子,冯氏定会为他出这口气。

公子,这是何苦哇。

“阿瑞,你留下,”辜言桥手撑着绸帘,望了一眼相府内,“待宴席散了,你就将常嬷嬷接回来。”

方才送寿礼时,与相国公和小相爷已打过照面,也说了此事,相国公也无多加为难,默许了让他接回常嬷嬷。

男子敢要她?

天下哪有

第十一章

-01-

府里动静不小,阿瑞去打听了,原是冯氏的娘家人来要个说法,冯远佑差一点手就落下了残疾,为了一个小小婢女,对自家亲戚下这么狠的手,冯家人心里积着怨呢。

冯氏嫁入辜府,一切自当以辜府为重,可也经不住娘家人的恳求,打着为辜言桥考虑的幌子,实则要为了她的亲侄子讨个公道。

辜言桥被请来正堂,一眼瞧去,满屋子的人。

一瞧辜言桥来了,冯氏便开始做戏,丝绢掩面:“老爷,此事定不怪言桥,言桥从小就知分寸懂礼数,定是我那侄儿有错在先!”

辜言桥面不改色地盯着以退为进的冯氏,真是好招数、好心机。

辜老爷对冯氏万般信任,宠爱多年,也知冯家人的性子,断然不会怪到冯氏的头上。

摸准辜老爷的性子,冯氏颤颤踱到辜言桥面前,哭哭啼啼,演得一出好戏:“言桥,你说句话呀,我知道你的性子,你告诉我们,我那侄儿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你下如此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