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瑜伸手与任天翔一击掌,跟着又道:“等等,这些墨家典籍虽说不能给安禄山,但必须给我一份。”任天翔迟疑道:“这里既无纸墨笔砚,就算有,仓猝之间也来不及抄录,怎么给你?”

“兄弟替我掌灯,我只要全部看过一遍即可。”司马瑜说着将所有羊皮卷都拿了出来,见任天翔不解,他指指自己脑袋解释道,“为兄从小就接受过严格的训练,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些经典我只要全神贯注看过一遍,几乎就再不会遗忘。”任天翔听得目瞪口呆,不知司马瑜是在吹牛,还是真有如此神奇的本领,见司马瑜已经铺开羊皮卷,任天翔只得举起火把为他照明,心中却始终忐忑不安,不住在心中暗问:我这是不是在与魔鬼做交易?

暗无天日的陵墓中,就见任天翔独自高举火把,而司马瑜则在全神贯注地阅读那些古旧残破的羊皮卷,他看得如此专注,几乎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不知过得多久,十多卷羊皮卷终于被他全部读完,他抬起头来,轻轻舒了口长气:“行了,我们可以出去了。”任天翔看看倒毙于地的萨满法师,迟疑道:“这家伙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你怎么向他的弟子交代?墨陵中这些财宝,我又怎么从你的人面前拿走?”

司马瑜微微一笑,突然向远处轻呼:“小川君!”

小川流云应声而至,躬身问:“公子有何吩咐?”

司马瑜颔首道:“接下来,就照我们第二步计划行动吧。”

小川有些犹豫:“公子非要如此?”

司马瑜微微点头:“必须如此!”

小川不再说话,突然拔剑疾刺,长剑准确地钉入司马瑜胸膛,剑锋入肉数寸,直达脏腑。殷红的血迹立刻在司马瑜青衫上弥漫开来。这一下事发突然,好半响才听到任天翔的失声惊呼:“你…你疯了?”

小川小心翼翼地收回长剑,正想闭住司马瑜伤口周围的血脉,却被司马瑜抬手阻止道:“伤口不能做任何处理,不然就穿帮了。”

小川急道:“公子伤势非浅,若不立刻止血…”司马瑜已经痛得脸色煞白,却依旧摇头喘息道:“伤非致命,流点血也死不了。”

“你这是为什么?”任天翔手足无措,想要上前替司马瑜包扎,却被他推开道:“别管我的伤,现在小川是你的人,你们要以我为人质,从外面那些萨满教弟子和毒蛇毒虫包围下安然脱身。朗杰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我若不带点彩,如何取信他的弟子?”

任天翔恍然大悟,原来司马瑜是要演一场苦肉计,以便让自己带着墨陵中的财宝安然脱身,以助自己坐稳义门钜子之位。他特意找来小川演这出双簧,显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自己与小川的交情天下皆知,小川临阵倒戈也算合情合理。直到这时任天翔才意识到,司马瑜就像是一个极其高明的棋手,在未落子前已经算好了后续十步的变化,他每一步行动都精确得像是日月星辰的运转,他的每一个阴谋,都有种令人叹为观止的精巧和完美!

“趁我现在还挺的住,快带上那些羊皮卷书扶我出去!”司马瑜身形摇摇欲坠,却还在高声吩咐。小川与任天翔连忙将所有的羊皮卷书用外套包裹起来,裹成两个包裹分别被在两人背上。然后上前扶起司马瑜,挟持着他沿原路而回,少时三人回到甬道入口,任天翔打开墓碑出得甬道,就见辛乙和几个萨满弟子或坐或卧,显然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烦。

“马师爷呢?”辛乙关切地往任天翔身后张望,就见小川手握长剑架在司马瑜脖子上,扶着他从甬道中出来。司马瑜脸色惨白,胸前衣衫被鲜血濡湿了一大片,令人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辛乙失声惊问,右手不由自主握住了刀柄。

“马师爷神机妙算,却偏偏算漏了一件事。”任天翔志得意满地笑道,“他怎么也想不到小川君会是我的人,而且一直都是。”

“小川?”辛乙总算有些明白,瞠目怒视小川质问,“是你临阵倒戈出卖了我们?朗杰法师呢?”任天翔将朗杰的手环仍到辛乙面前:“朗杰自不量力,妄想阻止本公子的行动,我只好令小川君将他击毙。”

萨满教弟子一听,顿时群情激奋,哇哇大叫着就要扑上前。小川忙将司马瑜推到身前,长剑抵住他的咽喉喝道:“退后!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住手!”辛乙身形一晃,挡在几名萨满弟子之前,短刀出鞘横扫,将几人生生逼退。见司马瑜伤势严重,他忙转向任天翔急道:“快放了马师爷,一切都好商量。”

任天翔喝道:“先让你的人退出这座山谷,把那些毒蛇毒虫也统统带走。再把我妹妹妹夫和洪胜帮的人也放了,我自然也还你们马师爷。”辛乙还在犹豫,就听司马瑜虚弱地喘息道:“别…别管我,快将他们统统抓起来。”话音未落,他已两眼翻白,昏死过去。辛乙见状再不敢拖延,急忙挥手后退:“撤!”

转眼之间,辛乙便带着众多萨满弟子退出了山谷,连同那些毒蛇毒虫也潮水般退去,片刻间便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任天琪、洪邪及几个被俘的洪胜帮弟子。不等任天翔吩咐,姜振山急忙上前松开任天琪绳索,那边洪景也赶紧放开儿子和几个惊魂未定的洪胜帮弟子,带到一旁裹伤救治。就见几个人都是被毒蛇毒虫咬伤后,这才落到萨满教手中。

任天翔来不及理会妹妹,急忙让小川为司马瑜止血裹伤,然后拍拍背上的包裹对季如风道:“我已经拿到祖师爷留下的经典,剩下的财宝我们以后再来取。任侠他们有消息吗?快用信炮召唤他们!墨陵已经打开,我们带上祖师留下的财富就可趁夜离开。”

季如风看看天色,就见月影西移显然已经是后半夜。他示意鲁行拉响信炮,少时就见几道人影从谷外飞射而来,鲁行兴冲冲地迎上去,正要与来人招呼,谁知尚未开口,就见领头那人突然拔刀横扫,刀光犹如闪电从鲁行脖子上划过,鲁行的脑袋突然飞上半空,身子却兀自还立在原处。几个人脚下不停,转眼间便来到近前。

“不对!这不是任侠他们!”任天翔从他们鬼魅般的身影,发现了与任侠他们的不同,任侠他们身形虽快,却不失潇洒从容,而这几条突然出现的黑影,却透着森森鬼气,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一丝寒意。

他们显然也不是萨满教的人,萨满教自朗杰以下,虽然也诡异神秘,但主要是驱使各种毒虫毒蛇作为武器,本身的武功并不算多高明。而这几个身着白色紧身衣、以白沙蒙面的人影,却明显比萨满教弟子高出一大截。在他们身后,还有无数绰绰约约的黑影,犹如狼群半隐半伏在荒草灌木中,隐隐拦住了通往山谷外的去路。

“来者何人 ?”姜振山率先迎上去,断然暴喝。一旁的洪景也暗自戒备,显然来人的武功,让他也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和威胁。

“你们不配知道。”领头那身形高大的蒙面人,在姜振山面前挺住了脚步。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依然能感觉到他脸上那种目空一切的狂傲。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到任天翔和小川流云背后的包裹上,以理所当然的口吻喝道:“留下墨陵中的东西,我让你们平安离开。”

洪景脸上勃然变色,堂堂洪胜帮帮主,还从来没被人如此呵斥过。不过他脸上的怒气一闪而没,冷笑着隐忍不发。姜振山却忍不住呵呵大笑道:“阁下好大的口气,莫非自以为吃定了我们?”

那蒙面人衣衫无风而鼓,一股逼入的寒气凛然透出。姜振山凛然不惧地迎上对方的目光,正待抢先出手,却感到肩上被人轻轻一拍,季如风已来到他身后,按住他的肩头示意莫要冲动。这义安堂的智囊若有所思地仔细打量着几个突然出现的蒙面人,故作不解地问:“就算我们将墨陵的东西都留给你们,就凭你们几个,只怕也冲不出谷口萨满教布下的蛇虫阵吧。”

“这个不劳你们操心,那些毒蛇毒虫在我们眼里,不过是些讨厌的臭虫罢了,一把火就可以烧的干干净净。”蒙面人话音刚落,就见谷口方向渐渐亮了起来,有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远方幽暗的天空。

众人见状不由面面相觑,脸上皆有震惊之色。要知道辛乙正率众多萨满弟子守在谷口,他们怎会任人烧死那些毒蛇毒虫?而起现在并不是冬季,无论荒草还是树林皆青翠欲滴,寻常大火怎么能点燃水分充足的树木青草!

“还不留下东西快滚?”见众人还在犹豫,那领头的蒙面人不耐烦起来,“义安堂和洪胜帮闯下这点名声不容易,莫把一世威名葬送在这里。”

任天翔听到这话更是吃惊,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底细,而自己对他们却一无所知。听对方的口气,将义安堂与洪胜帮加起来也没放在眼里。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如此准确地知道自己寻找墨陵的消息?而且正好趁义安堂与洪胜帮、萨满教拼得三败俱伤之时,才坐收渔翁之利?

任天翔正揣测着对方的实力和来历,姜振山却早已按捺不住,怒极而笑道:“阁下既然不把我们义安堂放在眼里,好歹也留下点让人信服的东西吧。”“好!”领头的蒙面人一声断喝,身形一晃便扑到了姜振山面前,迅疾得犹如山精鬼魅。姜振山大骇,急忙向后爆退,后退时不忘一拳击出,期望阻住对方的来势。谁知拳刚击出,力量尚未全部爆发,对方已一掌拍到,二人拳掌相碰,姜振山被震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得季如风在他身后扶了一把,才总算没有当场出丑。

“不错,义安堂长老,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蒙面人一声赞叹,听在姜振山耳中却如讽刺。虽然他腿伤未愈在先,又与洪景激战在后,但就凭方才那一掌他也试出,这蒙面人的武功确实比自己强出不少。

“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蒙面人眸子中隐然有煞气在流转,“我数到三,若你们还不交出东西离开,那就永远不要走了。”他身后七个蒙面人不约而同握住了腰间的兵刃,一股凛冽的杀气有如实质般扑面而来。

任天翔虽然明知与对方实力相差悬殊,但实在不甘心好不容易到手的墨家宝藏,就这样拱手让人,他转向洪景低声道:“洪帮主,你若能助我们带着墨家经典逃离此地,义安堂愿与洪胜帮共享祖师遗宝。”洪景心中一动,回头看看几个受伤的弟子,就见几个人只是被毒蛇毒虫咬伤中毒,经过方才救治后已无大碍。他略一权衡,不由望向季如风,见对方也微微点头,显然对任天翔的提议并无异议,他这才低声道:“同意。”

“一、二…”领头的蒙面人缓缓开口数了起来,一股肃杀之气顿时扑面而来,洪景一挥手,几个洪胜帮弟子立刻紧跟在他身后,不等那蒙面人数到三,洪景已一声暴喝:“走!”这声暴喝犹如一声惊雷,震得众人两耳发蒙。紧接着洪景已如怒狮向领头的蒙面人冲去,人未至,双拳已连环出击,势若奔雷。几个洪胜帮弟子紧追在他身后,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号叫,奋不顾身地向几个蒙面人冲去。虽然他们武功跟洪景不在一个档次,但就如同一群由狮子率领的绵羊,在狮子的勇气鼓舞下,也爆发出惊人的战力。

领头的蒙面人抬掌硬挡,想要阻止洪景的冲击,但由于洪景是有备而来,浑身内劲得到充分的爆发,仓促招架之下,浑身内劲仅使出七八成。顿时被洪景连环重拳逼得连连倒退,最后不得不闪开两步,以避其锋芒。

洪景将背后的空门完全交给弟子,自己则一往无前地往山谷外疾冲,洪胜帮弟子紧跟在洪景身后,组成了一个楔形队形,一头扎入那些拦路的黑影中,荒野中不时有人跃将出来阻止众人的前进,但都被轰击一一击退。

在洪胜帮众人之后,季如风与姜振山一左一右护着任天翔往外疾冲,小川流云手执双剑为众人断后,护着司马瑜和任天琪紧随洪胜帮众人往外疾冲。几个蒙面人虽然竭力拦截,但架不住众人那种拼死一搏的悍勇,最终还是被众人突破阻拦,径直冲到山谷之外。

洪景一路连杀十余人,终于突破阻挠冲到山谷之外,早已是精疲力竭身上带彩。但见山谷外的丛林已经被烧的七七八八,火势大半熄灭,只剩下滚滚的浓烟,那些令人恶心的毒蛇毒虫,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是葬身了火海还是早已逃得不知所去向。

这场大火来得太突然,烧得迅速,没多会儿就将山谷外整片树林,荒草几乎烧得干干净净,简直不像是人间的凡火,透着莫名的诡异。众人跟着洪景冲入大火过后的火场,借着浓烟的掩护,加上此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天光,众人这才摆摊了那些蒙面人的追击。

来到一处烟尘稍薄的空地,众人正要稍作歇息,突听见空中传来刺耳的啸声,忽高忽低变化多端,犹如狼嚎传出老远。季如风仔细听了听,变色道:"他们还在调集人手,显然不甘心墨子遗宝被我们所夺,正从后方包抄

过来,这儿不可久留。"

任天翔环目四顾,喃喃自语道:“若我猜得不错,那帮萨满教的人多半也吃了大亏,大家四下找找,看看能否找到他们的踪迹。今晚的对手实力实在可怕,我们得借助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话音刚落,就听走在前方的任天琪一声惊叫,转身扑入洪邪怀中,浑身簌簌发抖。直到众人争相询问,她才抖着手指向身后,众人向她所指望去,就见尚未燃尽的树木灰烬中,有一只烧的黑如焦炭的手,犹如还在挣扎般伸向天空。姜振山拔刀拨开烧焦的树枝,立刻露出几具烧的不成人形的残骸,令人触目惊心。

“是萨满教的人。”姜振山从残骸上挑出一件金属饰物,依稀还能认出是萨满教弟子戴的头箍。季如风仔细查看了看残骸上残留的伤痕,骇然道,“他们不是死后才被烧成这样,他们一直在挣扎,是被火活活烧死!”

“这怎么么可能?”洪景有些将信将疑,“以他们的武功就算逃不出火场,也不至于几个人集中烧死在这里吧?”

季如风用剑挑起一具残骸两条腿,只见两条腿齐膝而断,断处十分整齐。众人相顾骇然,就算白痴也能看出,这些萨满教弟子是被人斩断双腿后,才被火活活烧死。虽然众人没少见过江湖上血腥的杀戮,但像这样残酷的虐杀,众人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左侧的烟尘突然扰动,洪景想也没想便一掌砍出。朦胧中与人对了一掌,对方不仅没有被震退,反而抢先变招再次出掌。洪景大惊,双掌连环出击,就听烟尘中传来二人拳掌相击的砰砰声响,听到这拳脚声,对方的速度竟然与洪景不相伯仲。

一旁烟尘中又有乱流扰动,洪景本能地收腹缩胸,就见一柄长剑几乎是贴着自己的胸膛划过。洪景大惊失色,这一剑的速度超过了他最大胆的预料,若非他临敌经验老到,早已伤在这一剑之下。他急忙飞身后退,就见烟尘分开,两个尚未看清的对手已追击而来。

“住手!”黑暗中传来任天翔一声断喝,两个人应身停手。其中一个人惊喜地问:“是任公子?”“是我!”任天翔迎上前,就见面前果然是任侠与杜刚。黑暗中其实他也没有看清二人的模样,只是从二人的招式中认出了他们。他欣喜道,“果然是你们,其他人呢?”

杜刚向远方吹了声口哨,不多会儿就见十多个人影从浓烟中陆续现身,正是墨门十三士与禇刚。见众人一个不少,任天翔又惊又喜,连忙追问究竟,才知方才他们先是遭到洪胜帮高手的纠缠,跟着又被萨满教的毒蛇毒虫伏击。他们虽然不惧任何对手,但面对漫山遍野的毒蛇毒虫却还是第一次,因而阵脚大乱,不少人还被毒蛇毒虫所伤,所以看到谷中冲天而起的信炮,却也无法脱身救援。后来丛林中突然燃起冲天大火,更是封住了通往山谷的去路,直到火势稍弱,他们这才分头寻找过来。

“太好了!”任天翔大喜,拍拍背上的包袱,“祖师遗宝俱在这里,有你们相护,定可安然无恙。”

“我洪胜帮的人呢?”洪景忙问。杜刚冷哼道:“洪胜帮的人突然袭击我们。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才着了萨满教的道。我还想找他们算账呢,你要知道麻烦告诉一声。”洪景自知理亏,不敢再问。

季如风忙圆场道:“洪胜帮与义安堂先前虽有冲突,但毕竟都是墨家弟子,同宗同源。今晚我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强敌,理应携手共度难关才是。”

任天翔想起惨死在洪景手下的昆仑奴兄弟,心中痛如刀割,但眼前这局势显然还不是找洪景算账的时候,他只得强压悲恸,对众人强笑道:“季长老深明大义,值得我辈效法。从现在起洪胜帮与义安堂的恩怨暂且揭过,请大家对着祖师的遗作发誓。谁若再提便是对祖师的不敬,将被永远逐出墨门。”众人悚然动容,不过也理解任天翔的决定,便都纷纷举手发誓。任天翔见众人与洪景总算暂时携手,这才放心道:“好,我们呢趁着烟雾未散,天色未明,尽快离开这险地,至于墨陵中剩下的财宝,我们回头再来取不迟。”

季如风借着添上时隐时现的星光辨明方向,往左方一指:“从这里可以离开山区,直达泰安城。”

众人跟在季如风身后,借着浓烟和夜幕 掩护,向山区外悄然而行。走出没多远,就听前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众人急忙停步,拔刀戒备。就见烟雾中走出几个萨满教弟子,领头的正是辛乙。几个萨满教弟子身上都已挂彩,看起来十分狼狈。

“什么人 ?”几个萨满教弟子也发现了众人,纷纷拔刀戒备,如临大敌。

虽然先前还是生死相搏的死敌,但现在他们显然已不是主要对手,任天翔示意领头的墨士收起兵刃,上前问道:“贵教那些毒蛇毒虫已经让人一把火烧个精光,你们还不逃走?”“我看你们也好不了多少。”辛乙认出是义安堂众人,也不由出言讥讽。

洪胜帮幸存的弟子一听这话,纷纷破口大骂,忍不住就要找辛乙等人算账。任天翔忙示意大家冷静,然后笑问:“你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离开山谷应该走这边。”“我是回来找马师爷。”辛乙冷哼道。“我已经依言带人离开了山谷,你是不是该履行承诺将马师爷还给我们了?”

任天翔回头看看司马瑜,才发现他伤势太重,已是极端虚弱,再带着他反而有所不便,他示意小川将司马瑜交给辛乙后,忍不住提议道:“你们现在人单力薄,最后跟我们一路,以免再遭危险。”辛乙示意两个萨满教弟子扶起司马瑜就走,走出没多远却又突然回过头,意味深长地道:“如果你们想从这个方向去泰安,我看还不如原路退回去。”

任天翔听的莫名其妙,正想细问,辛乙已带着司马瑜和几个萨满弟子走向另一个方向,转眼消失在朦胧迷雾之中。他不禁转向季如风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季如风神情凝重,迟疑道:“莫非前面有埋伏?他在给我们提醒?”

任天翔拿出低图看了看,就见除了这个方向去泰安,其他方向都要在山中绕上两三天,才能去到最近的州府。他怕在深山中夜长梦多,如果早点赶到泰安,凭他御前侍卫副总管的身份,可以调集官兵保护。那些蒙面人再大胆妄为,也不敢公然向官兵出手吧?权衡之后他不由对季如风道;“就算前面有埋伏又如何?凭我们现在的实力,我看用不着惧怕任何人。”

季如风忧心忡忡地捋须沉吟,似乎还在犹豫难决,任天翔却已断然挥手道:“我们不能为那小子的一句话就改变计划,要知道他对墨子遗宝也是虎视眈眈,没准他是故意将我们往岔路上引,好趁机出手抢夺。”

洪景等人也纷纷点头,季如风无奈道:“那我们小心行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众人以洪胜帮的人打头探路,小川、诸刚断后,中间由墨门十三士保护着任天翔兄妹,径直往泰安城方向疾行。没多久众人便走出了大火燃过的火场,来到一个两山相对的峡谷,此时天色微明,就见谷中雾气弥漫,十丈之外就看不到人影。

“大家跟紧一点,别走散了!”前方洪景在招呼洪胜帮弟子,话音刚落,就听浓雾中传来两声短促的惨呼,就像是惊叫的鸡鸭突然被人隔断了喉咙。众人赶紧停步,全神贯注地留意周围的动静。

“前边什么情况?”季如风压着嗓子小声问。话音刚落,就听浓雾中传来细微破空声,直奔季如风所在的方向,他急忙倒地一滚,就听身后一阵密如雨点的夺夺声响,数十支弩箭已钉在了身后的草地上。

虽然躲过了大半箭雨,但一支弩箭依然钉入了他的小腿,嵌入腿骨数分。他咬牙一声不吭,同时示意大家噤声。虽然事发突然,但任天翔已经看清了弩箭射来的方向,他向那个方位指了指,然后向几个墨士略一示意,一个墨士故意仍出一块石头吸引箭手注意力,另外几个墨士则相互掩护,配合默契地向那个方位悄悄摸去,片刻后就听见上方几声短促的惨呼,跟着是几个重物坠地声。姜振山连忙上前查看,然后回头禀报:“是些白衣蒙面人,身上没有任何标示,不知来历。”

话音未落,就听前方传来洪景的呼喝,以及拳风破空声喝兵刃偶尔的相击,显然洪胜帮已经和暗藏的敌人交上了手。任天翔急忙示意上前支援,众人加快步伐向前数十步,就见四道白影如鬼魅般在浓雾中穿梭往来,倏然进退,每一击必有洪胜帮弟子中招倒地,洪景虽然竭力想要阻拦,但架不住对方有四人,再加上有浓雾的掩护,因而难以抵挡住对方神出鬼没的进攻,更无力保护所有弟子的周全。任天翔见状示意任侠等人上前支援,就见几名墨士飞身扑入战团,那四个白衣蒙面人稍一招架便翩然而退,因有浓雾的掩护,几个墨士也不敢全力追击,就听一个蒙面人飘飘渺渺、悦耳如铃的声音从浓雾中隐隐传来:“留下墨子遗宝,放你们一条生路,不然就别想再走出这无忧峡。”

死人才可以无忧,也许这就是无忧峡的来历吧。众人心中微凛,急忙与洪胜帮的人会合一处,就见这短短片刻工夫,洪胜帮弟子已经死伤大半,有的死于浓雾中突然射出的弩箭,不过更多的是死于方才那四个行若鬼魅的白衣蒙面人之手。此刻洪景身边除了儿子洪邪,仅剩两个紧跟在他身后的弟子——并不是这两个弟子武功有多高,只是那四人多少对洪景还有些忌惮,所以尽量避免与他硬拼而已。

姜振山匆匆查看了几个被杀的洪胜帮弟子,脸上顿时变色:“好狠的出手,几乎全是一招毙命!”众人相顾骇然,这次能跟随洪景前来的,皆是洪胜帮最强的弟子,没想到竟然连那四个白衣蒙面人一招都挡不了。虽然这些洪胜帮弟子大多疲惫不堪甚至负伤在先,又有对方借了大雾掩护的原因,但那四个白衣蒙面人的武功,依然令众人大为吃惊。

众人望向洪景,就见这个先前还目空一切的江湖豪强,此刻却是脸色煞白,望着那四个白衣蒙面人离去的方向喃喃自问:“他们的武功绝非中原常见的流派,其狠辣诡异实乃洪某生平仅见,这等高手平时遇到一个都不容易,现在竟先后出现了十余个,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

“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突听有人接口,众人寻声望去,却是满脸苍白的任天翔。只见他神情如见鬼魅、忧心忡忡地望向浓雾深处,一字一顿道。

“我以前见过同样的武功,那是大云光明寺摩门大教长拂多诞座下五明使之四——大般、净风、惠民、降魔。”

“没错,必定是他们!”季如风已经包扎好腿上的箭伤,神情冷峻地望向前方叹息道,“如果方才那四人是摩门五明使,那么先前在山谷中与我们为敌的,多半就是摩门长老或护法。据我了解,摩门自大教长一下,设有左右护法、五明使和七长老,没想到今日我们竟遭遇大半,看来他们已是倾巢而出,对我墨家遗宝志在必得啊!”

众人面面相觑,相顾骇然。虽然摩门在长安如日中天,但那只是出于宗教的原因。还很少有人见过摩门武功,有机会与摩门高手正面相博者更是少之又少。而江湖上一向是以大唐为世界中心,武功也是以中原为尊,从来就瞧不起来自偏远外邦的异国武功,认为那不过是些邪门歪道。没想到今日第一次见到摩门高手齐出,才真正意识到他们的可怕。

“既然他们已经在这峡谷设下埋伏,我们暂时撤回去。”洪景望向来路提议道。“趁现在浓雾还未消散,我们先退出峡谷再做打算。”

季如风还在沉吟,任天翔已叹息道:“只怕已经退不回去了。先前我们突围逃离那个龙回头的山谷,摩门高手并没有全力追来,想必就是算准我们一定会走这条近路赶往泰安,所以他们只是跟着我们身后,待我们进入峡谷后便守住峡口,与前面埋伏的摩门五明使形成合围之势。我们后方的摩门高手实力肯定更强,想要再原路退回去,只怕比向前杀出一条血路更加艰难。”众人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现在前有伏兵,后有堵截,何去何从,众人不禁一筹莫展,相顾骇然。

“我不明白!”季如风突然若有所思地自语,“摩门怎会准确无误地追踪到这里?而且对我们每一步行动似乎都了如指掌,直等到我们跟洪胜帮和萨满教斗得两败俱伤,他们才突然出手,将我们堵在这片绝地?”洪景见季如风望向自己,忙道:“你别看我,虽然我跟义安堂明争暗斗多年,却还不至于借助外人的力量,对义安堂赶尽杀绝。再说我对墨门遗宝也是志在必得,从未想过要跟来历不明的摩门分享,我凭什么要跟他们勾结?”

望着那四个白衣蒙面人离去的方向喃喃自问:“他们的武功绝非中原常见的流派,其狠辣 诡异实乃洪某平生仅见,这等高手平时遇到一个都不容易,现在竟先后出现了十余人,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

“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突听有人接口,众人寻声望去,却是满脸苍白的任天翔。只见他神情如鬼魅,忧心忡忡的望向浓雾深处,一字一顿道,“我之前见到过同样地武功,那是大云光明寺摩门大教长拂多诞座下五明使之四——大般、净风、惠民、降魔。”

“没错,必定是他们!”季如风已经包扎好腿上的箭伤,神情冷峻地望向前方叹息道:“如果方才那四人是摩门五明使,那么先前在山谷中与我们为敌的,多半就是摩门长老或护法。据我了解,摩门自大教长以下,设有左右护法、五明使、和七长老。没想到今日我们竟遭遇大半,看来他们已是倾巢而出,对我们墨家遗宝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