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余希一直以来的偷拍行为,这么多年妄图对她进行精神上的驯化……后者倒不是外公说的,而是余欢自己慢慢觉悟出来的。

从祝华院长临终前叫她提防余希起,她开始慢慢回忆起余希从小到大同他说的那些话。

“我感激你曾经将我背回慈济院,但同样憎恶你给我灌输的那些东西,”余欢将那方洁净的纸巾塞到他的手中,“你知道吗?我有多讨厌那个懦弱和胆怯的自己,而这些都拜你所赐。”

余希眼神一闪,想要趁机去抓余欢的手,但余欢轻巧避开,望向他的眼眸中唯余冷漠:“你可还记得宋凌?”

从余欢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余希脸色煞白。

“他是我的男舞伴,”余欢说,“当年被人骗着贷了不少钱,后来又因为还不上钱而被人指使打断了腿……你可知道,对于一个舞者来讲,这意味着什么?哦,你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做。余希,毁掉一个人就那么让你痛快吗?”

余希颤抖地将那方纸巾按在侧脸上。

这怕是能接触到欢欢的最后一件东西了。

余欢说:“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从小到大我的人缘总不够好。直到昨天,我才偶然得知,原来从小学到高中,你总是不遗余力地散播各种各样的谣言,驱逐着我身边的人。余希,你曾说祁先生是变态是恶魔,那你做了比他更恶的事情,又是什么?”

从上小学起,余欢就曾被同学孤立——不知是谁先说的,说她是ji女的孩子,有娘生没爹养,才被丢到孤儿院中。幼小的孩子对这样的流言不知所措,只会偷偷摸摸地哭,然后余希会心疼地安慰她,乖啊,那些孩子坏,咱们欢欢不和她们玩……欢欢只要有哥哥就好了。

上了初高中,这样的流言变本加厉,又成了她私下里偷偷卖;只不过那时候的余欢变得更加沉默,更加不愿同人交际。

而这些流言的尽头,都是余希。

他与祁北杨又不同,祁北杨想要独占她的美好,虽因为她的交际而吃醋,但绝不会伤害她;而余希,是想要摧毁她,在她受所有人讨厌的时候,以救世主的方式出现,妄图精神控制。

余希只是颤抖地俯在地上,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么久远的事情,竟然也能被挖出来。

“你以为自己能逃脱的过法律的制裁,但若是要教训你,不单单只有这么一种办法,”从始至终,余欢都没有流露出一丝恼怒的情绪来,而这样平和的声线,宛若刀子一样,在余希身上一片片往下剜掉血肉,“余希,你不是想要我孤立无援遭万人唾骂吗?现在,也该你尝尝这种滋味了。”

余希问她:“你想做什么?”

声音近乎绝望。

他仍不敢置信。

当初那个怯懦的少女,只会默默躲在被褥里哭的小姑娘,心善到似乎可以原谅一切的桑桑……消失了。

眼前的余欢,近乎冷酷的残忍。

一直到余欢开口前,余希都还侥幸地觉着,余欢心肠那么软,他说上几句,就能叫她同情心泛滥。

“我没有别的意思,”余欢微笑,“只是想替我自己讨回一个公道。你依旧可以去工作,去投简历,但有一点,我会将当年你送给我的东西,一点点还回去。你也要尝尝,被人指点、孤立的滋味呀。”

余希喘着粗气:“你这是在逼我去死。”

“我相信你,”余欢淡淡说,“能为了馒头和野狗争夺的人,绝不会这样轻易自杀。”

余希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消失了。

余欢果真善解人意,从小长大的人,她虽然被他的伪善所蒙蔽,但也清楚地知道,余希最怕什么。

他最怕的,就是身败名裂,幼年的那个小乞丐,仿佛一辈子都烂在泥里面。

他妄想抓住的那团洁白……十几年了,始终不曾触碰到过。

在孟家寄住这么多天的楚琼琚也会随着孟老太爷回国,他这几天知道孟家气氛不同寻常,也灰溜溜的,什么也没说。

他也知道余欢与祁先生之间出了点问题,可他不敢问啊。

一想到祁北杨的那张脸,楚琼琚就忍不住打个寒噤——当年姐姐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驴踢过了,怎么喜欢上这么一个披着人皮的狼?

所幸祁北杨再未联系他。

可余欢单独找了他,只叫他转交给祁北杨一个信封。

楚琼琚登时就惊了,一时间不敢去接:“……你都知道了啊。”

他与祁北杨私下里一直联系的事情。

初遇祁北杨的那晚,楚琼琚就被祁北杨提溜了出去,哆嗦着答应,会帮他看好余欢,不对余欢出手,也不让别人对余欢出手的同时,也要稳住孟老太爷,不叫孟老太爷再找其他的人。

余欢表情淡淡:“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能理解你。”

楚琼琚摸了那个信封,只摸出来一张疑似银行卡的东西。祁北杨当着他的面拆开看的,里面的确是一张卡,还有张薄纸。

他不知道那信上写了什么东西,只瞧见祁北杨在看完信后面色巨变,想要站起来,动作太大,险些摔倒。

楚琼琚被他这样的模样吓住了,嗫嚅着叫了声“祁先生”。

那封信被祁北杨揉搓成团,他脸色十分难看,问楚琼琚的声音颤抖:“桑桑现在还在家吗?”

楚琼琚被他这一问问的发抖:“您不知道吗?南桑她……她是今天上午的飞机啊。”

……祁先生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祁北杨沉默。

他怎会知道。

桑桑讨厌他,他已经叫那些人都离开了,不许他们再看着桑桑。这么多天来,他无数次忍不住想要打听她的近况,又生生忍住。

他……已经在努力看心理医生了啊,已经在接受治疗了。

祁北杨站起来,想要往外走,可惜没几步,身体晃了晃,险些倒下。

一个中年人上前几步,扶住了祁北杨。

楚琼琚惊叫:“孟叔叔!”

孟植皱着眉瞧了楚琼琚一眼,扶着祁北杨,不疾不徐问:“你现在又是打算做什么?去俄罗斯追她回来?你觉着桑桑会喜欢你这么做吗?”

答案毫无疑问——不喜欢。

余欢走的决绝,又特意叫楚琼琚下午送信过来,明摆着不想叫他去挽留。

她压根不需要。

孟植瞧了楚琼琚一眼:“先出去,你的事等回去再清算。”

楚琼琚夹着尾巴溜了。

嘤,早知道就不来霞照市了。

祁北杨哑声说:“舅舅想说什么?”

“我父亲知道你先前对桑桑做的那些事情,怒不可遏,想要对你出手的时候……桑桑拦住了。”

祁北杨暗淡的眼睛中闪出一丝亮光。

“桑桑说,对你而言,无视比针对能更叫你难受,”孟植沉声说,“这到底是不是借口,你该比我明白。

桑桑性子软是软,可也没有到了能大肚容一切的地步。她临走前,父亲说要替她清算以前的那些委屈。就连从小长到大的余希,她狠下心的时候,也是说处理就处理……唯独放过你,一丝一毫都没碰,你觉着是什么原因?”

祁北杨面色怔忡。

孟植缓缓说:“北杨,你别把她对你最后的那点爱和不舍也给磨没了。”

这句话似曾相识,祁北杨缓缓坐回椅子上,手指死死地攥着那张卡,仍残存着她身上的最后一丝气息。因为太多用力,指节泛白,卡陷入皮肉中,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苦。

头更痛。

大脑宛若被生生扯出了一条裂缝,大量的记忆在瞬间疯狂地涌入,祁北杨眼前如走马灯一样闪过,那些点点滴滴的过往,那些他无数次梦中梦到的情景,那些他想要记起却什么都抓不住的东西……

孟植瞧出他的不对劲来,面色微变,叫他:“北杨?”

祁北杨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满脑子都是余欢柔和叫他的声音:“今天外面太阳很好,我可以出去晒晒太阳吗?我再不出去就要发霉了哎。”

初次见桑桑时,那样温暖,不是外界赐予,而是她身上的、明亮到想要叫人靠近的光芒;第一次接吻时,她柔软干净的唇瓣,微红的脸颊,小心翼翼的,叫他不敢用力,亲到一半被迫停止,等她呼吸顺畅后才继续下去;初次的时候,她疼的眼泪汪汪,因着他的笨拙委屈到不行,偏偏又忍了下去,那样惹人怜爱……

在曲镇的时候,她心满意足地吃着桂花糕,故意逗他,不给他吃,被他挠痒痒,笑着不停求饶;或者是朝他撒娇,磨着他,叫他同意去买路边摊上的冰沙。

那些好的,坏的,甜蜜,冷战。

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第50章 第一点欢沁

五月份的圣彼得堡,阴冷多雨。

不少同来上课的妹子只穿了薄薄的裙子来上课, 但对于畏寒的余欢来讲, 毛衫与纯羊毛厚外套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宋悠悠比她晚了将近一个月才到, 不过已经很快融入这一预科班的小团体之中了——余欢在正式就读之前,还需要上将近一年的语言预科, 通过最近的一次冬考, 才能够顺利续签。

这一预科班上同学不多,学习芭蕾的加上她有五人, 亚裔有三人,除了她和宋悠悠, 还有个新加坡华裔,自我介绍叫李明维。

不少留学生选择在学校附近租的公寓——学校提供的公寓虽然条件也不算差, 但是那通宵的派对彻夜狂欢有些令人不适应。

余欢的公寓距离学校约莫半小时车程,打开书房的窗子, 可以瞧见美丽的涅瓦河。大概是担心她一人在异乡孤单,除了司机之外,其余佣人都是聘请的华裔。厨娘擅长鲁菜和淮扬菜系, 也经常做格鲁吉亚当地特色肉汤来给余欢换个口味。

余欢刚来到这里的时候, 颇有些不适应这边的气候, 也或许是水土不服,前几天一直病恹恹的;但在孟老太爷通话的时候,她又强打起精神来, 笑着同他说又发现了一种好吃的东西……然而, 大多数时间, 她都是在书房中默默学习俄语,或者在练舞房中安安静静地练习。

宋悠悠倒是常常来找她,异国他乡的,两个来自同一学校的姑娘亲近了不少;在此之前,余欢对宋悠悠的印象是漂亮的学姐,别的倒是没了,等两人熟悉起来,余欢才发现——宋悠悠其实是个小话痨,温暖的小太阳。

宋悠悠最擅长的是吹彩虹屁,刚踏入余欢公寓的第一天就把余欢的住所吹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堪比冬宫。

宋悠悠老家在好汉城,把擅长鲁菜的厨娘更是捧得要上了天,并努力吃了两大碗饭来表示对厨娘的恭维。

当然,事后,余欢给她揉了半天的肚子。

也托了宋悠悠的福,余欢也拓宽了交际面——宋悠悠活泼开朗,颇受欢迎,在预科班是小太阳一样的人物;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余欢,这个同样来自拥有古老历史国家的姑娘,拥有着干净透彻的皮肤,更富有神秘东方气息,瓷娃娃一样漂亮易碎。

而她跳起舞来,更加摄人心魄。

老师用并不流利的中文夸赞她是“瑰宝一样的少女”,并花费了不少时间来同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解释这个词语的意思。

初到圣彼得堡的两个多月,余欢过的十分自在。

她刻意忘记了祁北杨,忘记他炽、热的目光,带着薄茧的温暖手指,以及唇齿间的淡淡薄荷香气。

一切都在向着更美好的方向前进,不是吗?

那段小小的插曲,过去就算过去了。

语言预科班的老师并不算严厉,在寒假时,余欢已经适应了沈照的魔鬼式教学,轻轻松松跟上了老师的课程;而宋悠悠就没有那么好过了,她苦巴巴地练习着小舌音,在余欢公寓里吃胖的肉,又肉眼可见地消退了下去。

余欢不忍心看她这样受折磨,亲力亲为教她发音,纠正她的误区;这样教了一个星期,宋悠悠索性退掉了自己原来租住的公寓,拉着行李箱投奔了余欢。

公寓还有两个空客房,多一个宋悠悠也不是什么大事,余欢欣然接受了她。

韩青青倒是仍时不时地与余欢视频通话,在得知她与宋悠悠交好之后,委屈巴巴地问她是不是有了新欢就忘掉旧爱;也没忘记和她分享校园内的即时八卦,以帮助余欢“千里之外运筹帷幄”。

譬如赵锦桑如今又和低年级的小学弟坠入爱河啦,何瑶已经有一个月不曾来学校啦,种种种种。

末了,韩青青小心翼翼地说:“我听说,祁先生似乎要同人订婚了。”

隔了这么久,猝不及防从韩青青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余欢笑容凝了凝,嗯了一声。

“我不知道当时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韩青青犹豫不决,“这消息还是我听人说的,说祁北杨的那个未婚妻,有几分神似赵锦桑,他们都说是祁北杨在寻找赵锦桑的替身……不过,我觉着,应该是你的替身才对。”

韩青青瞧过那个所谓祁北杨未婚妻的照片,气质不行,据说出身名门,可怎么瞧都不怎么像金玉人家里出来的,但那双眼睛,像极了余欢。

余欢的一双眼睛,明而亮,睫毛翘而卷,标准的桃花眼,笑起来如一汪春水,动人心扉。

余欢淡声说:“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啦,青青。”

挂断了电话,余欢怔忡片刻,卧室的门开着,宋悠悠仍在锲而不舍地练习着小舌音,在这走廊中回响。厨娘站在卧室门前,敲了敲门,轻声问:“南桑小姐,您今晚上想要吃些什么?”

“红豆桂花粥。”

厨娘微怔。

在这里,桂花并不是件常见的食材。

余欢很快反应过来:“红豆粥吧,谢谢你。”

余欢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失落,晚饭时宋悠悠一句“你难道失恋了吗”更是把她惊的魂飞魄散。

才不是。

余欢苦恼地想了一个晚上,百度了半天,最终确认了,自己大概是矫情了。

反正两人也没有在一起,他同别人订不订婚的,和她有个毛线关系。

认清这一点的余欢很快从这种莫名的惆怅中摆脱出来,恰好小组这周五有个集体的活动——语言老师布置下来的,要求他们以俄语去采访指定三个店的店主,并根据采访内容撰写相应的报道。

小组是语言老师指定的,除了余欢宋悠悠李明维三人之外,还有一个来自澳大利亚的袋鼠兄和意呆利的小金毛。

语言老师微笑着用蹩脚的中文说:“你们雌雄合体,功率翻倍。”

三个妹子目瞪口呆,袋鼠兄茫然地用英语询问余欢,老师在说些什么。

余欢不确定地翻译:“或许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宋悠悠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中外沟通的桥梁基石,你不去学翻译真是屈才了。”

话虽这么说,男女搭配起来……还是很累的。

圣彼得堡的正规出租车少,且价格高昂,一不留神就上了黑车。偏偏指定的这三个店之间相距甚远,在一群人研究着怎么坐公交的时候,余欢拗不过宋悠悠的蠢蠢欲动,打了电话,让自己的司机过来。

李明维先前只以为余欢是个家中有些小钱的姑娘,概因她平时行事低调,穿着也不甚张扬,衣服上一个logo也没有,简单而朴素,身上更是一件首饰也没有。

但此时,她望着停在眼前的加长版莱斯莱斯沉默了。

袋鼠兄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学着宋悠悠的模样对余欢竖起大拇指:“摔饱了!”

余欢保持着微笑,忍不住拉了拉宋悠悠的手:“你以后不要乱教人中文了。”

今天的运气也好,去这几家店的时候,店主正好都在,有了余欢这么个小学霸的存在,采访任务顺利完成;其中还有个小插曲,采访结束,第一家店主同余欢亲切握手,不动声色地往她手里塞了张名片:“祝你学习顺利,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打电话。”

余欢礼貌地应答,在出门后将名片随手掷入垃圾桶中。

一上车,宋悠悠不满了:“为什么他给你塞名片却不给我?难道是我不够明艳动人吗?”

李明维也跟着附和:“对啊,为什么不给我?”

意呆利的种族天赋在此时暴露无疑,小金毛嘴甜的像是抹了蜜:“你们都很好啊,应该是店主口味不同。如果拿花做比较,余是茉莉和水仙,宋是玫瑰与牡丹,李是小雏菊和鼠尾草,店主是喜爱茉莉的吧。”

第二家店主,仍旧把名片塞给余欢;最后一家,店主把名片……塞进了袋鼠兄的衬衫口袋中。

小金毛也摸不准了:“难道这个店主,喜欢沙漠玫瑰和仙人掌?”

袋鼠兄:“其实我更喜欢你用玫瑰来形容我。”

任务结束,小金毛提议去著名的Poltavskaya酒吧里嗨一嗨,宋悠悠和李明维很快被说的心动,余欢犹豫片刻,不忍扫了他们的兴,便同意了。

三个女孩都是乖乖女,还真的很少涉足这样的场合;小金毛和袋鼠兄不同,两个人原本就喜爱这样的热闹,一玩起来上了头,顿时忘记了同行的这三个姑娘。

今晚酒吧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庆典活动,余欢先前还同宋悠悠和李明维站在一块,但突然涌进的人群将三个小姑娘给生生分开,等这一群喝高了的战斗民族离开,余欢已经找寻不到宋悠悠的身影了。

独身一人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妙。

尤其是在这样人种各异的情况下,雪肤墨发黑眼珠的娇小姑娘更是惹人关注,简直是在脸上刻了字——我是软柿子,很好捏的哦。

余欢刚刚走了没几步,就闻到一股剧烈的芝士和啤酒的混杂气息,一只毛绒绒的手蠢蠢欲动,想要搭上她的肩膀:“小姑娘……”

下一妙,毛绒绒的手被人狠狠拧住,往后一扯,骨节错位的咔吧声,紧接着,那只手的主人被掰着胳膊按在墙上,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音乐声巨大,这一声惨叫被掩盖;只有相邻的几个人,皱着眉头匆匆离开。这边治安到底不如国内,来这里的不少是游客,在异国他乡,自然要少惹事情了。

余欢转身,颇为意外地同祁北杨对上了目光。

浅咖色的长风衣,黑色的裤子与鞋子,他瘦了许多,愈发显得眉目冷厉英俊。与之前相比较,此时的他显得要沉稳的多,遮盖不住的成熟男人的气息。

“好久不见。”

他说,极为俗套的一句开场白。

无数影视剧中,男女主因为种种情况被迫分离多年,再重逢时物是人非,满腔的感情,最终出口也不过是淡淡的一句“好久不见”。

余欢回过神来,冲他礼貌地微笑:“北杨叔叔,好久不见。”

这么个称呼倒是惹得祁北杨心头一松,他松开手底下哀嚎不已的人,低低说了句“滚”。

余欢好心建议:“你应该说‘get out’或者‘Вон’,这不是国内,他听不懂中文的。”

祁北杨面色一僵,那个醉鬼已经揉着胳膊踉跄着脚步离开,满目惊恐。

因着余欢这一句,祁北杨满腹酝酿出来的久别重逢情绪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正常情况下,桑桑不应该会胆怯到眼泪汪汪吗?她最害怕这样的事情了,怎么反应过来后不是感激的看他,也不是带着哭腔叫他名字,而是……纠正他大脑短路犯下的错误呢?这不符合桑桑一贯的性格啊。

祁北杨往前迈了几步,皱眉问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这儿可不适合你,晚上太危险了……你住哪里?等下我送你回去。”

“不用。”

祁北杨还以为她仍在赌气,劝:“别闹,桑桑。刚才如果我不在的话,那个人——”

余欢不急不恼:“如果你不在的话,现在那个人的胳膊已经被乔扭断了。”

祁北杨被这个陌生名字弄得一愣。

乔是谁?

下一刻,祁北杨就明白了。

身着黑衣服的高大男人自他身侧经过,不轻不重地撞了下他的肩膀,走到余欢面前站定,眉眼收敛,一副恭敬听命的姿态。

余欢对他温和地说:“乔,我在这里等着,你可以帮忙把我的两位女朋友带回来吗?”

乔皱眉瞧了眼祁北杨,一脸的不赞成与嫌弃:“南桑小姐,孟老太爷说过,绝对不能叫这个野男人接近你。”

野男人祁北杨:……你才野男人。

第51章 第二点欢沁

俄罗斯治安不怎么样, 圣彼得堡虽然好一些,但仍旧不能与国内相比。孟老太爷好不容易找回这失落的掌上明珠, 她来这里读书,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乔是跟随余欢来到俄罗斯的,关于他的来历, 孟老太爷并未多说,余欢也没有询问。

“乔, ”余欢笑了笑,若有似无地瞧了旁边的祁北杨一眼, “这里不□□全,你应该早些把我的朋友带过来。你放心, 今天晚上的事情, 我会告诉外公,他会理解你。”

乔深深地看了眼余欢, 似是揣摩她话中的意思。他实在放心不下祁北杨——

来之前,孟老太爷曾经给他看过这个男人的照片,严肃地告诉他,对于南桑小姐而言,这是一级危险品,绝对不可以叫这人接近她。

余欢加重了语气:“快去吧。”

关于南桑小姐和祁北杨之间的事情,乔了解不多,初步推测这大概又是一桩孟老太爷棒打鸳鸯的戏码。保证南桑小姐心情愉快也是乔的附加工作内容之一, 况且今天事发突然, 乔将一银白色的刀子塞入余欢手中, 叮嘱:“您不要乱走,我马上回来。”

余欢笑着应了一声。

旁侧的祁北杨黑了脸。

他就这么不遭受人待见?

闹哄哄的人群中,这一小片远离迷乱灯光和嘈杂音乐的黑暗区域人倒还少。方才还有两个客人在这里休息,被祁北杨那一一吓,也都跑掉。紧靠着墙壁的桌子上空荡荡的,两个高脚椅上还残留着酒水,大抵是玩笑时留下来的。

也没人过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