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翼间全是她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祁北杨动也不敢动。胳膊被她抱着,软绵绵的一团,像只小猫似的。

渴慕已久。

一直到她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祁北杨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祁北杨从来没有过今日这样的好觉。

余欢先他一步醒来,迷迷糊糊感觉胸口被压了一下,他睁开眼睛,与余欢乌溜溜的眼睛对上。

余欢笑眯眯的,不客气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模仿着幼时院长的口吻:“太阳晒屁股啦,该起床啦。”

全然不见昨日晚上的阴霾。

祁北杨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招?”

这样被人叫醒,还是头一次。

余欢颇为蛮横地趴在他的心口处,头发垂在他身上,祁北杨也不敢乱动,僵着身体,由着她心满意足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这小姑娘,知道他不会动她之后,越发的肆意妄为了。

祁北杨无奈极了:“乖,下来。”

余欢偏不下去,张开双手抱住他,忽然察觉到不对,一脸无辜地松开:“你怎么回事?”

祁北杨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乖乖顺着她的话自我检讨:“对不起,南桑小姐,是我意志不坚定。”

意志不坚定的祁先生认真反省自己过错,同她商量请美术老师的事情。

人在闲下来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余欢也认同这一点,但她现在情况特殊,俄罗斯不适合休养,她很快就要考虑是要回国,还是跟随孟老太爷去大洋彼岸。

想要学习绘画,频繁更换老师并不是件好事。两人达成共识,先去买些画具来,由着性子涂抹几笔,等到稳定下来,再选择一位老师。

而且——

祁北杨含笑:“我也可以教你。”

“嗯?”

余欢没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我年少时候,也曾学过几年,”祁北杨平静地说,“不过水平一般,你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倒是可以教教你。”

年少轻狂,为了磨他的性子,祁老爷子逼着他同周肃尔一起学画静心。周肃尔专攻一类,而祁北杨静不下心来,什么都略有涉猎,但什么都不够精。

余欢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人还学过这些东西——

先前祁北杨可没曾告诉过她。

余欢回忆了下之前和宋悠悠一起看过的某个剧,轻轻咳了一声,像模像样地伸手,抬起了祁北杨的下巴,压低了声音说话:“男人,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祁北杨捏着她的脸颊:“那得等你自己慢慢去发现了。”

笑闹着,余欢忽而探身,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她说:“祁老师,这是我给你的学费呐。”

第64章 第十五点欢沁

上午宋悠悠去上课, 孟老太爷同人一起下象棋,听说祁北杨要带着余欢去逛街,眉头也没皱一下, 持着棋子,慢慢悠悠地落在棋盘上, 啪嗒一声。

“去吧。”

余欢好久没有逛过街了,这时候天气回暖, 她膝盖上仍旧盖了一张薄薄的毛毯,祁北杨推着她, 乔和另外两个保镖跟在后面, 这么一行人, 十分瞩目。

偶尔有人瞧见余欢的脸,白净漂亮,惊为天人;有摄影师礼貌地询问是否可以拍照,都遭到了拒绝, 不得不遗憾离开。

圣彼得堡是出了名的艺术圣地,涅瓦大街上不少大大小小的画材店, 一群人众星拱月地陪着她,由着余欢随意挑选。

余欢并没有接触过正规的绘画课程。

小学时候老师还会教他们画个小蝴蝶小太阳之类的, 初高中的美术老师永远都会有事情, 课程基本上都会迅速地被其他科目的老师“堂而皇之”地瓜分掉。

祁北杨有绘画基础,耐心地给余欢讲着各种铅笔的不同;末了又笑:“你也不用非得拘着自己性子来, 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他们意外地发现了一家国人开的店, 里面卖的颜料都有着好听又干净的名字, 譬如烟红,飞燕草蓝,优雅干净。

满满当当的架子上,深浅不一的展示,漂亮极了。

余欢难以取舍,这一个个的也太漂亮了叭。但全部买下来……似乎又有点不太现实。

她依依不舍地看着堆满颜料的墙。

“喜欢的话就全要了,”祁北杨说,“难得来一次。”

“但是这么多,以后不好带走吧。”

祁北杨笑着从架子上取出两管,慢慢悠悠丢到旁边篮子中:“有我呢,你担心什么。”

集邮一样,每一色都购买了两管,总共596种颜色,满满当当的装满了好几个盒子。

随行的一个保镖立刻去附近买了箱子回来,负责把颜料先送回去。

店主对这样大手笔的客人身份很好奇——

漂亮的少女坐在轮椅上,皮肤洁白莹润似玉,头发上别了一枝百合花模样的发夹,也不知道女孩哪里受了伤,只看到她乖巧安静地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毛毯。

付钱刷卡的男人高大英俊,眼角下一颗痣分外动人;他时不时倾身同轮椅上的女孩说话,店主听不清,只能瞧见女孩笑的温柔恬静。

先前还猜测是兄妹,现在瞧起来,应当是一对情侣。

在圣彼得堡的华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店主自开业起还没见过这样财大气粗、相貌也高的,笑吟吟着又送了几枝画笔。

余欢收了下来,声音清甜:“谢谢老板。”

店主上了年纪,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还是少见,目光落在她的腿上,不免又觉着可惜。

他在心里叹口气。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这样站不起来,也真的是可怜。

可能这世间的事情,总难有十全十美的,不能样样都遂人愿吧。

这次采购,满载而归。

知道余欢想要画画之后,孟老太爷立刻叫人把二楼的一间客房改造成了画室,若不是时间不够,他甚至想两间房子打通改一改。

余欢把自己的存货都放了进去,依照祁北杨的建议,开始自由自在地画——也不考虑什么技巧,这两天的时间里,她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买好的颜料小心翼翼地挤一部分到调色盘中,加点水进去,祁北杨给她夹好铺开画纸,余欢笨拙地在画纸上落笔。

祁北杨耐心地给她扶着笔杆,谆谆教导,纠正她的捏笔姿势,讲一些小的技巧。

孟老太爷找祁北杨谈了谈。

他的目的十分明确,要带余欢离开,要去科罗拉多州。

“你也知道,俄罗斯阴雨连绵,空气湿冷,不适合她养病,”孟老太爷缓声说,“你和南桑的事情,我一把老骨头了,想拦也拦不住你们。”

说到这里,他轻轻咳了两声。

祁北杨十分尊重孟老太爷。

他早就听祁老爷子多次说过,孟老太爷和他们不同,他是一人从泥泞里面爬出来的,这样的人,决断力执行力,都较旁人强上千倍百倍。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听从。

祁北杨说:“我认为霞照市更适合她。”

“荒唐,”孟老太爷笑了,看他如同看一个孩子,“你告诉我,霞照市怎么着对她好了?”

“她的朋友都在霞照市,她在霞照市长大,风俗人情也更习惯。”

“她的家不在那里,”孟老太爷盯着他,“你叫南桑回去,是有什么目的?”

“我想娶她。”

这句话一出,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孟老太爷皱着眉,宛若看一个病人:“你说什么?”

“我想娶桑桑,”祁北杨站的笔直,从容不迫,“我尊重她的意愿,如果她专心学业,我可以等她,等她毕业,或者等到她有了成家的心思。”

“如果南桑一直不想结婚呢?”

“我就一直等,”祁北杨微笑,“我有足够的耐心。”

一辈子的耐心,全部都在她身上了。

“……不行,”孟老太爷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万分坚决,“我不会叫她跟你走。”

“外公,”祁北杨不疾不徐,“为什么不征求桑桑的意见呢?问问她,想去哪里。让我猜猜看,您不想让桑桑跟我走,是担心我还会像之前一样困住她吗?在您眼中,我独断专行,可您如今的做法,和之前的我又有什么区别?”

孟老太爷没有底气说余欢能跟他走,不占理,说也说不过他,冷眼看了一阵祁北杨,恼怒拂袖:“哼!”

和这个男人讲不通道理!

晚上孟老太爷问了句余欢,余欢起先怔了一下,继而说:“我想回霞照市。”

回,不是去。

这么一个字,孟老太爷就明白了:“随你。”

静默片刻,他又说:“再等两天,我还有事要做。”

孟老太爷说的有事要做是和维克多掰扯清楚,两人谈了很久,再出来的时候,一份股权转让协议就摆到了余欢的面前。

余欢猝不及防:“这是什么?”

孟家在俄罗斯的生意并不多,但仅有的这些,孟老太爷都要转让给她了。再往下看,还有一部分,不是孟家的——

“给你撑腰用的,这些是你维克多叔叔送你的礼物,收下就行,”孟老太爷言简意赅,点着那几张纸,“签字。”

余欢不懂为什么维克多先生会突然送这么一份大礼给她,孟老太爷一派泰然,她也就收了下来。

宋悠悠在她走后继续搬回学生公寓住宿,她很舍不得余欢,这段在俄罗斯的生活再舒心不过;小金毛和袋鼠兄提议在临行前给她办个party欢送,李明维也赞成,孟老太爷起先觉着有些聒噪,转念一想,余欢最近闷的也够久了,好好放松一下,也是件好事。

正好,余欢的腿也可以拆石膏了。

长时间未运动,她那条受伤的腿肌肉有些萎缩,不同寻常的苍白和纤细。

护士并不建议现在就立刻下地走路,凡事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她的建议是逐步训练恢复,免得对腿造成二次伤害。

祁北杨向护士学了不少护理复健的知识,认真且耐心地一一记下。

医院里都知道这二人来头不一般,尤其是听闻这小姑娘背后还有维克多先生之后。

惹不起的大人物。

派对就设在余欢敲掉石膏的这个晚上,她虽然还需要坐着轮椅,但去掉石膏之后,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医生也很确定地告诉她,断腿恢复状况良好,只要后期护理得当,并不会影响到她跳舞。

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持心情愉快。

派对的地点是别墅,主要策划人是小金毛和袋鼠兄,经济支持者是孟老太爷,他老人家发了话,只要热闹,能使余欢高兴,随他们怎么造作怎么花钱。

只要把余欢哄高兴了,别的事情都不是问题。

有了孟老太爷这句话,两人是大肆造作。香槟塔玫瑰花,摇滚乐队,等等等等,一个不落,可劲儿造作,把自己先前想做却没有能力做到的东西,尽数发泄。

小金毛提心吊胆地把账单捧给孟老太爷看,孟老太爷只瞧了眼,大手一挥便签了字。

袋鼠兄羡慕不已:“余同学真的是个公主。”

小金毛不服气:“公主有那么多,如余同学一样貌美的可没几个。”

宋悠悠正好听到,愣了愣神,狐疑地看着小金毛:“你有没有看过《天龙八部》?”

她一时想不起来这四个字该怎么翻译,只好生硬地翻译成“关于龙的八部书”。

小金毛讶然:“那是什么?”

宋悠悠摇摇头:“算了。”

不过小金毛这模样,平时小暖男的做派,还真的有那么点西方段誉的感觉呢。

派对闹的很疯,小金毛和袋鼠兄人脉广,邀请了不少人过来一起闹。

不过事先也说好,余同学是派对主人,这是庆祝她拆掉石膏而举行的,大家也要规矩些,不要碰伤余同学。

话这么放下去了,然而等到余欢露面的时候才发现这话说不说的没什么用。

余欢仍坐在轮椅上,祁北杨和乔护她护的严密,寻常人近不了身。

为了今日的派对,她的妆容要比往常浓了些,宋悠悠做的参谋,眼尾处淡淡扫一层人鱼姬色的眼影,顾盼之间,惊艳的美。

裙子是维克多送的,春季的高定,十几个人围着她做的修改,力求每一个细节都足够完美,贴合她的身形。

设计师也过来负责更改一些细节,确保这条裙子的独一无二。

当祁北杨推着余欢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方才还吵吵嚷嚷的,瞬间安静了下来。

宋悠悠激动地拽着小金毛的手:“呜呜呜我家桑桑也太美好了吧!”

小金毛被她拽的呲牙咧嘴,却也附和:“对对对。”

真美,小仙女一样。

余欢并不能饮酒,如今也不能跳舞,但这并不妨碍她的正常交际。

邀请来的人不仅仅是同学,还有些老师。

长达二十多年甚至三十年的舞蹈生涯中,意外也总不可避免。有些老师不舍得这么一个好苗子就此受伤陨落,亦给予些建议。

有老师不清楚祁北杨身份,好奇地多看了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几眼。

余欢说:“这是我的男朋友。”

祁北杨反握住她的手。

他微笑纠正:“是未婚夫。”

余欢红着脸,在老师惊讶的目光中,点头:“对。”

派对举行到一半,祁北杨就早早离场,推着余欢上了楼。

楼上安安静静,下面的狂欢仍在继续。

余欢还沉浸在方才的音乐之中,到底有着天赋,她对节奏和音符格外敏感,刚才那火辣辣劲爆的旋律仍旧在她的血液中流淌,流遍全身,她的手指在祁北杨手上打着节拍,几乎要跳了起来。

出院这么多天,难得见她这样开心,祁北杨推她进了卧室,依旧同往常一样,帮助她。

然而今晚和以往还是不同。

刚刚把她放到浴缸中,余欢就要伸手去抱他。

祁北杨不为所动,亲亲她的脸颊,折身去拿浴巾。

余欢扯住他的衬衫:“我的腿已经好啦。”

“别闹,”祁北杨心无旁骛地将浴巾轻轻搭在旁边的台子上,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了,“桑桑乖,等下洗完了叫我。”

余欢撇撇嘴,重重砸下来,激起无数水花,溅湿他的衣服,催促他:“你快走吧。”

祁北杨无奈。

现在的小姑娘脾气渐长,他倒觉着可爱极了。

喜欢她,喜欢到想把她捧到自己头上撒野。

他也甘之如饴。

十五分钟后,小姑娘一边敲着浴缸,一边叫他的名字,祁北杨重新拿了块大的浴巾来,挽起袖子,准备把小美人鱼儿抱出来。

余欢乖乖巧巧地由着他抱,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祁北杨细心拿大毛巾给她擦干身体,这才拿来睡衣递给她:“自己去换上。”

这些琐碎的小事情,他已然做的十分顺手。

石膏一去,她的活动范围便大了很多。

今晚上祁北杨这样君子,也是担心这小姑娘一个拎不清,来个饿虎扑食。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祁北杨对她的抵抗力原本就为零,余欢又卯足了劲儿非要试。一来二去,祁北杨艰难且不争气地听从了本性。

一夜温柔。

次日清晨,余欢没有准时吃早餐。

孟老太爷问了两句,祁北杨泰然自若:“可能是昨天晚上玩累了吧。”

旁边吃饭的宋悠悠满脑子的不和谐。

到底是在派对上玩累了,还是在某种不可描述的事情上玩累了呢?

呜,她的小欢欢,到底没能吃掉狼,反而被吃了!

第65章 第十六点欢沁

当听说余欢和祁北杨一同归国的消息时,祁洛铃激动的险些从沙发上摔下来:“真的啊?”

“什么时候回来?”

“太好了!”

得到回答之后, 下午还有钢琴老师授课, 她也不顾得了,匆匆忙忙放下平板就往外走。苏昭华叫也叫不住她, 无奈叹气:“这孩子。”

祁良意休息在家, 摘下了眼镜,笑:“看来洛铃是真的喜欢孟家那小姑娘。”

几人都见过余欢, 不过没怎么长接触过——祁北杨把那小姑娘看的比眼珠子还娇贵, 藏着掖着的。

一想起先前祁北杨那副模样, 祁良意又好笑又好气:“也算是找到了他的克星。”

苏昭华想的到底比祁良意多:“希望大嫂能够想清楚。”

祁北杨的母亲, 姜珊, 前不久还念着要让祁北杨和孟安再多见见呢。

祁良意轻笑:“她如果脑子清楚,这么些年来也不会闹出这么多笑话来。”

虽说背后论人长短不好,但这夫妻两个, 也觉着姜珊女士的做法不好;祁北杨小的时候, 姜珊对孩子漠不关心, 醉心社交,从未过问过他的一点事情;祁北杨一拖拖到了近三十岁还未成婚,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和她肯定脱不了干系。

现在姜珊倒是急了,一个接一个的给他介绍女友;祁北杨同余欢这两人倒也算的上是门当户对吧, 偏偏在几次家庭聚会上, 姜珊直言讨厌余欢, 不喜欢这么个姑娘。

一言以蔽之, 姜珊就是作啊。

祁洛铃才不懂大人世界的这些弯弯绕绕,她欢乐无比地去找了苏早;苏早昨晚上睡的迟了,正睡的昏天黑地,一脸懵逼,被祁洛铃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听说祁北杨和余欢下午就要到霞照市之后,苏早也惊了惊:“怎么都没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