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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停在镇北侯府时,门房不由有些诧异,大雪下了一宿,街道上的雪估计也没来得及清理,他根本没料到皇上会携带着钟姑娘回府。

  他连忙让人进去通报了一声,镇北侯亲自出来迎接了一下,瞧见镇北侯时,裴邢喊了一声大哥,对钟璃来说,这一刻,多少有些尴尬。

  裴邢倒是体谅,低声道:“还喊侯爷就行。”

  钟璃微微颔首,随着他们去了养心堂,府里的丫鬟一向勤快,他们进来时,府里已清理出一条小道,白雪堆积在道路两旁。

  养心堂依然没什么变化,院中的红梅被白雪覆盖着,微风拂过时,树叶轻轻晃动着,时不时会有雪花扑簌簌落下来,有一部分梅花也露出了原本娇艳的颜色,衬着树枝上的白雪,别有一番雅致。

  院中的丫鬟婆子都迎了出来,跪了一地,朗声喊道:“皇上万岁万万岁。”

  喊到钟璃时,大家才卡壳了一下,她虽嫁给了裴邢,却尚未举行封后大典,喊皇后多少有些逾越。

  不等他们过多纠结,就听头顶上传来了裴邢冷冽低沉的嗓音,“喊皇后。”

  丫鬟婆子连忙哎了一声,跟钟璃请了安。

  钟璃秀眉微凝,忍不住看了裴邢一眼,低声道:“还是让他们喊钟姑娘吧,喊皇后不合规矩。”

  裴邢轻嗤,骨子里的霸道显露无疑,“我就是规矩,谁敢质疑让他们冲我来。”

  钟璃清楚他什么脾气,也没再与他争辩。

  钟璃落后他半步入了养心堂,老太太夜里染了风寒,原本正在榻上歪着,得知他们来了,才赶忙让丫鬟将她扶起来,瞧见两人时,她唇边不由泛起一抹笑。

  两人依旧一身红色锦衣,因颜色好,站在一起时,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老太太虽为萧盛遗憾,见裴邢娶了钟璃,依旧很高兴。

  在她看来,京城众贵女,比钟璃出色的还真难以寻出。

  敬茶本是为了改口,清楚她肯定不自在,裴邢没提改口的事,老太太也没说,只笑道:“雪这么大,你们怎地还是跑了过来?”

  钟璃心中的压力减轻一些,笑道:“道路两旁的雪,已被人清理掉了,路上不算滑,您别担心。”

  见她神色不太好,钟璃有些担心,她忍不住行至她跟前,碰了一下老太太的额头,“脸色怎地如此差?”

  正说着老太太咳了一声,这下连裴邢也拧了拧眉,吩咐道:“去让人喊太医。”

  老太太连忙道:“喊什么太医,都是小毛病,养养就好了。”

  裴邢哪里放心得下,坚持让人入了宫,仔细说起来,别看他时常要笑不笑的,对老太太却是实打实的孝顺,许多事,镇北侯都想不起来,他却吩咐了下去,就连老太太都觉得,他是最细心的一个。跟他一比,她另外两个儿子,一个被衬成了匹夫之勇的莽夫,一个则成了不问世事,不管俗物之辈。

  二太太听到消息后,也赶忙带着顾知晴和几位晚辈去了养心堂。他们过来时,钟璃和裴邢才刚给老太太敬完茶,二太太带着众小辈给他们见了礼。

  顾津也跟着过来了,向裴邢和钟璃行完礼,他就忍不住看了一眼钟璃的身后,见承儿没来,小少年才垂下眼眸。

  钟璃很喜欢他,也很感谢他始终将承儿当做朋友,瞧见小少年失落的模样后,她忍不住笑道:“今日路上有雪,就没带承儿回来,承儿也很想你,过两日晴天时,津儿去宫里寻他玩好不好?”

  顾津已十一岁,自然清楚入宫意味着什么,他父亲入宫的次数都有限,他心中难免惶恐,忍不住看向了二太太,眸中藏着一丝期待。

  二太太自然没料到自己这庶子,会有这般造化,顾津的生母去的早,姐姐又是个本分的,二太太为人宽厚,从不曾苛待过他们,顾津也是个孝顺的,逢年过节时,都记得给她送礼物。

  她与顾津也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察觉到他在让自己拿主意,二太太对这个庶子更满意了几分,笑道:“既然皇后娘娘有旨,你就过去吧,要听话知道吗?”

  顾津点头,赶忙冲钟璃谢了恩。

  钟璃笑道:“快起来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动辄下跪。”

  顾知晴忍不住偷偷看了钟璃一眼,钟璃坐在老太太身侧,脸上挂着一丝浅笑,一袭大红色锦裙,衬得她愈发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她进退有度,不骄不躁,虽未举行封后大典,俨然已经有了一国之母的风范。

  顾知晴无端有些发酸,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钟璃嫁给裴邢后,等于彻底飞上了枝头,与她也拉开了距离,再不是之前那个,她能随意算计、甩脸色的“孤女”。

  太医很快就赶了过来,为老太太诊治了一番,她是患了风寒,算不上严重,太医为她开了个方子,就离开了。

  老太太有些累,靠在榻上,已有些昏昏欲睡。

  裴邢和钟璃便没多待,走前,裴邢还刻意敲打了丫鬟几句,让她们仔细照顾着,但凡老太太身体不适时,记得入宫请太医。

  丫鬟们赶忙应了下来。

  钟璃忍不住多瞧了他一眼,裴邢恰好朝她看了过来,钟璃心中不由一跳,不由垂下了眼睫,两人坐上马车后,裴邢一颗心有些蠢蠢欲动,他在她身侧坐了下来,环住了她纤细的腰,“刚刚偷看什么?”

  钟璃僵着身体没动,低声道:“妾身只是感动于皇上能够老莱娱亲,慈鸟反哺,对老太太真真是一片孝心,老太太定然满心欢喜。”

  说起来,这也是钟璃最佩服他的一点,不管他在外多杀伐果决,回到镇北侯府时,他都能敛起满身戾气。

  裴邢拧了拧眉,“不必称妾身,还跟之前一样就行,我能待老太太多好,日后自然待你多好,以后,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谨。”

  钟璃都已嫁给了他,自然不会傻傻地将他往外推,她弯了弯唇,既没听他的话,也不忘奉承一句,“皇上能有这心,已经令妾身欣喜若狂了,妾身不是拘谨,毕竟规矩不可废。”

  钟璃外柔内刚,打小就是个要强的性子,根本不会让人挑出她的错,这会儿自然不会恃宠而骄。

  裴邢哪里听不出她的小心翼翼,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也没指望让她一下子就信任他爱慕他,能将她娶到手,已是成功的第一步,闻言,他也不恼,只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垂,“真欣喜若狂,就该喊夫君。”

  钟璃脸有些热,别开了脑袋。

  马车晃晃悠悠回了皇宫,回到乾清宫后,裴邢就处理公务去了,虽刚完婚,他仍旧不得闲,有不少政务需要他来处理,好在以往他忙惯了,这种强度的忙碌,也还能适应。

  令裴邢没料到的是,他才刚成亲,就有不识趣的大臣,前来觐见,想让钟璃暂且搬出乾清宫。

  刚开始,大臣们并不知道婚房布在乾清宫,直到昨日,观礼时,才得知此事,这自然不合规矩。

  她毕竟没被立为皇后,就算成了皇后,也不该住在乾清宫,裴邢愉悦的心情,被他们败了个大半,冷着脸将人赶走了,让他们少插手他的后宫。

  他向来不给大臣们面子,大臣们虽惶恐,心中多少也有些不悦,这几位大臣退下时,甚至打算明日再联袂上书。

  钟璃其实也在思索此事,住在乾清宫于理不合,裴邢跟大臣们针锋相对时,她就让人将她的东西,从乾清宫搬了出来,她打算先在毓庆宫住一段时间,毓庆宫房屋不算少,搬去后,还能跟承儿作伴。等举行完封后大典,她再搬到坤宁宫不迟。

  大臣们刚被裴邢落了脸面,退出来时,就瞧见几个妙龄少女和小太监抱着打包好的行礼从乾清宫走了出来。

  赵阁老停下了步子,拦住小太监问了一下,这才得知,是钟璃要搬去毓庆宫。

  几位大臣皆愣了一下。

  裴邢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出来询问了一下,得知钟璃要搬走时,他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大臣们被他冷脸的模样,吓得不由屏住了呼吸。

  他冷声道:“没朕的吩咐,就擅自搬走,谁给你们的胆子?”

  小太监们吓得腿有些软,其中一个胆子小,抱着行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裴邢积威甚重,此刻一发火,不止小太监们有些怕,大臣们也有些噤若寒蝉,不由跪成一团。

  钟璃缓步走了出来,她直接就要跪下来,裴邢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没让她跪下去。

  钟璃沉声道:“皇上,是妾身吩咐的,您要怪罪就怪妾身,勿要埋怨他们,乾清宫历来乃皇上的住处,妾身这等身份,岂能住在这里?昨日在这里完婚,已不合规矩,妾身若不搬走,若让天下人得知此事,于您名声也有碍,思及您政务繁忙,妾身觉得这等小事,没必要烦您,才先斩后奏,望皇上息怒。”

  少女声音清冷沉静,语气也不疾不徐的,面对他的怒火,竟敢温声劝解,大臣们本以为钟家女,身份低,言行举止未必得体,谁料她竟进退有度,敢于劝谏,也并未恃宠而骄,见她这般明事理,大臣们对她印象都好了几分。

  裴邢自然不好怪罪她,他的目光扫过大臣们,落在了钟璃身上,“罢了,听你的就是,想搬就搬吧。”

  他刚刚那般阵仗,小太监都快吓死了,见钟璃三言两语就将他的怒火平息了下来,一个个都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大臣们也躬身离开了皇宫。

  钟璃来到毓庆宫时,承儿和小伙伴们才刚刚练完大字,正准备出来玩,瞧见姐姐要搬来住,承儿很是高兴,开心地围着钟璃转了好几圈。

  第二日是认亲的日子,需要认一下皇亲国戚,裴邢的长辈待在京城,且活着的并不多,仅有二爷爷一家。

  这位二爷爷是裴邢祖父的弟弟,被封为了魏王,他也是武将,曾掌管十万士兵,年轻时为大晋立下过汗马功劳,提起他,任何武将都要竖起拇指,当初裴邢的父亲就曾受到过他的提点。

  裴邢对他也算恭敬,带着钟璃率先拜见了他老人家,他膝下共有三子两女,如今子孙成群,府里女眷也多,他夫人已过世,掌管中馈的是他的大儿媳,齐氏。

  钟璃提前下过功夫,已看过各位夫人的画像,连她们的喜好和忌讳也一一记在了心上。

  瞧见齐氏后,钟璃就陪着裴邢喊了皇婶。齐氏今年四十出头,她出身好,父亲是太子太傅,娘亲曾显赫一时,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平素最重规矩,昨日裴邢和钟璃大婚时,她理应前去观礼,自然也瞧见了裴邢喂钟璃喝水的画面。

  她最重规矩,心中本能地对钟璃生出一丝不喜来,只觉得,她有些不知轻重,皇上忘记礼数,给她端茶倒水也就算了,她什么身份?竟还真喝了下去,也不怕折寿。

  虽对她有些不喜,齐氏也不至于傻到表现出来,面上她始终挂着笑,将府里的女眷一一介绍给了钟璃。

  钟璃如今身份非同一般,自然没人敢得罪她,一个个都表现得很热络。

  一日下来,钟璃多少有些累,回到皇宫后,她就回了毓庆宫,裴邢还有政务要忙,先回了乾清宫,她沐浴完,就躺下了,等到裴邢过来时,她早已睡熟。

  少女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大红褥子上,更衬得她红唇雪肤,望着她带着倦容的小脸,裴邢没舍得喊醒她。

  他轻手轻脚上了床,抱着她也闭上了眼,翌日清晨,钟璃是被他折腾醒的,男人强悍有力的身躯覆了上来,压得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等他撒开手时,已过去一个时辰,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被褥乱糟糟的,简直没法看,钟璃自然睡不下去,她让丫鬟备了水,简单擦洗了一下,便穿上了衣服。

  她收拾妥当时,裴邢依然懒洋洋靠在榻上,他锐利的眉眼柔和了下来,以往的慵懒劲儿又冒了出来。

  钟璃忍不住劝道:“皇上,您也起身吧,我让丫鬟收拾一下床铺。”

  裴邢不仅不起,甚至还长臂一勾,将她拥入了怀中,钟璃不得已,跪坐在了他怀中,下一刻,男人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耳垂上。

  钟璃有些窘,又有些急,“您还没够吗?”

  裴邢自然没够,他想了她一年多,这才吃几次,正是嘴馋的时候,哪里会够?

  钟璃父母皆亡,镇北侯府和钟府都算不上她的娘家,回门这一日,她哪里都没去,裴邢走后,她窝在毓庆宫睡了许久,下午才陪承儿玩了一会儿。

  翌日是李洺倩和安翼的婚礼,天气总算放了晴,屋顶上的雪也融化一部分,起床后,钟璃就让丫鬟将她提前备好的贺礼取了出来。

  李洺倩爱收集各种玉雕,钟璃给她送的是一座玉观音,观音素来有送子一说,也有祝她早生贵子之意。

  可惜,她身在深宫,出门不便,钟璃又检查了一下玉观音,见并无不妥,才让丫鬟收起来,她对秋月道:“你亲自往武安侯府走一趟吧,就说我不便出宫,就不去送她了,改日等她得闲时,再寻她过来说话。”

  秋月恭敬应了下来。

  裴邢尚未离开,他依旧懒洋洋靠在榻上,听到她的轻叹后,才想起,她与李洺倩好似关系还不错,“想去送她一程?”

  钟璃闻言,不由一怔,眸中也闪过一丝惊喜,“妾身可以去吗?”

  裴邢自然不想让她去,李洺然的亲事尚未定下,说不准还惦记着她,裴邢不可能给李洺倩见她的机会。

  扫到他脸上的神情后,钟璃又不由有些失落。

  裴邢抚摸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唇边泛起一抹笑,“倒也不是不能去,你离近些。”

  她成亲时,李洺倩来得很早,特意送了她一程,轮到李洺倩成亲,钟璃自然也想送送她。

  虽然清楚,他许是没怀好意,钟璃还是离近了一些,秋月很识趣,赶忙退了下去。

  钟璃刚靠近,裴邢就将她拉到了怀中,让她坐在了他腿上,室内烧着地龙,他穿得单薄,钟璃甚至能感受到他大腿上的温度和紧绷的肌肉。

  她呼吸不由一窒,别开了小脸,心中多少有些烦闷,只觉得他太能折腾,晚上来,早上也来,如今太阳已高高挂起,他竟还不安分。

  难道他脑子里,就只有这点事?

  察觉出她的郁闷后,裴邢不由勾了下唇,他仅捏住她的下巴亲了亲她的唇,随即正色道:“唤声夫君,让我听听,就准你去。”

  少女别扭得可爱,饶是在床上,也只喊皇上,被逼急了,才喊几声三叔,裴邢想听一句夫君,想了好几晚,却一直没能如愿。

  想起她喊夫君的场景,他不由有些心潮澎湃,骨节分明的大掌也来到她脸颊上,摸了摸她的小脸,“乖一些,嗯?只要你喊声夫君,我就准你去。”

  钟璃心跳有些快,脸颊也火辣辣烧了起来,粉嫩嫩的唇,动了动,有些喊不出口,她也不知为何,好似喊出来后,他就不单单是皇上了一样。

  见她不肯开口,裴邢低头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惩罚似的道:“喊声夫君,就这么难?”

  钟璃的耳朵十分怕痒,每次他咬她时,她都受不了,她身子不由轻颤了一下,连忙伸手捂住了耳朵,“皇上,您别这样……”

  裴邢偏不放过她,又咬了她一口,将少女咬得眼泪汪汪的,钟璃忍不住躲了一下,小声道:“妾身喊就是,您别这样。”

  裴邢总算停了下来,好以整暇地注视着她,他目光漆黑深邃,眸底深处好似藏着一簇火,让钟璃几乎不敢与他对视,唯恐被他焚烧殆尽。

  她红唇动了动,磕磕巴巴喊了一声,“夫、夫君。”

  少女声音低若蚊讷,喊完,一张脸也红得几欲滴血,她飞快站了起来,想要逃走。

  裴邢却圈住了她纤细的腰肢,眉眼中透着一丝坏笑,“声儿太小,没听清。”

  见他搂着她不撒手,钟璃恶向胆边生,伸手捶了他一下,裴邢忍不住笑出了声,也没再为难她,“行了,不逗你了,等傍晚我带你去安国公府,让你前去观礼,你若想和她说体己话,就等他们喝完合卺酒,逗留个一刻钟。”

  裴邢此举是为了,让她尽量避开李洺然,能前去观礼都是极好的,更何况还能说上体己话,钟璃眸中一亮,面上染上一丝真切的笑,这才道谢,“谢皇上体恤。”

  裴邢仅刮了下她的小脸。

  钟璃这才又想起一件正事,与他商量道:“前几日,妾身与津儿说,等天晴了,让他入宫,如今天已放晴,妾身让人将他接入宫中,陪承儿玩一日吧。”

  裴邢道:“这等小事,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不必禀告我。”

  钟璃道了声谢,随即便让人将津儿请了过来。

  顾津今年又拔高不少,他五官秀气,身材瘦长,已经长成了小少年模样,乍一瞧见他,承儿险些认不出来。

  承儿心中最好的朋友便是津儿,饶是如今有了小香和小泉,津儿在他心中的地位,也非同一般,两人说了几句话,生疏感就彻底散去了,接下来一日,承儿都小尾巴似的一直黏在顾津身侧。

  钟璃便也没管他们。

  裴邢出宫的事没有声张,只带了几个暗卫,就带着她悄悄去了安国公府,他们来到安国公府时,府里正热闹着,迎亲的队伍,才刚将新娘子迎进府邸。

  裴邢带着她走的侧门,他与安翼交情不错,自然也来过安国公府,守门的婆子也认识裴邢,瞧见裴邢出现在这里时,婆子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忍不住可劲儿揉了一下眼睛。

  她的动作,将钟璃逗笑了,她忍不住笑了笑。

  婆子这才注意到钟璃,面前的女子,身姿绰约,面若芙蕖,美得恍若天仙下凡,婆子不曾见过钟璃,一下就看呆了,眸中满是惊艳。

  饶是她是个老妇人,见她一直盯着钟璃,裴邢也有些不悦,他轻咳了一声,婆子这才回神,连忙跪了下来,“奴婢见过皇上,见过……”

  说到钟璃时,她有些卡壳,不知道面前这位美人是不是钟璃。

  裴邢道:“起来吧,朕和皇后过来的事,不必声张。”

  他说完,就牵住钟璃入了安国公府,婆子自然不敢声张,想了想她还是亲自去禀告了一声安老太太。

  安老太太也没料到,他们会来,惊喜过后,笑道:“皇上既说了不许声张,你保密就行,下去吧。”

  裴邢来过安国公府好几次,驾轻就熟地带着钟璃,去了观景阁,观景阁根本没人,待在这儿恰好能瞧见他们拜天地的场景。

  钟璃觉得还挺新奇的,看得很认真,裴邢却没什么兴致,目光大多落在她身上,还捏了捏她的小手,“冷吗?”

  钟璃摇头,出门时,他特意让人给她拿了一件貂毛大氅,钟璃身上暖烘烘的,手也不算凉。

  等观完礼,估摸着他们喝完合卺酒时,裴邢才带着钟璃从观景阁出来,他带着少女避开了人群,来到安三的婚房后,他才道:“我去讨杯喜酒喝,你自个进去吧,一会儿我来这儿寻你。”

  钟璃微微颔首。

  她已经迫不及待走进了院中,因有珞瑜护着她,裴邢倒也没再管她,放心去了前院。

  院中的陪嫁丫鬟,自然认识钟璃,见她来了,丫鬟们赶忙跪了下来,钟璃笑道:“起来吧,不必声张,我进去见见你们家小姐。”

  裴邢昨日已下旨将她封为了皇后,因临近过年,封后大典,放在了年后。

  见她竟肯纡尊降贵地探望自家姑娘,丫鬟们皆万分欢喜,赶忙将钟璃迎进了婚房内。

  李洺倩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正晕乎乎坐在榻上,回忆安翼那张俊脸,扫见钟璃时,她还以为在做梦,忍不住捏了捏大腿。

  下一刻,她就疼得弹跳了起来,眸中也溢满了欢喜,“璃姐姐!你怎么来了?”

  喊完,她就敲了一下自己的嘴,笑道:“瞧我,现在应该喊皇后娘娘,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她欣喜地将钟璃拉到了榻上,将丫鬟屏退了下去。

  钟璃笑道:“我早来了,刚刚还在一侧,亲眼看着你们拜的天地,怎么样?对安世子是不是很满意?”

  她嗔了钟璃一眼,随即才娇羞地抿了下唇,也没藏着掖着,“生得确实俊美,就冲他这张脸,我嫁得就不亏,别只说我,您和皇上怎么样?婚后过得如何?”

  钟璃笑道:“我们一切都好,不必担心。”

  她得这般美,李洺倩自然不担心她,她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问道:“那方面呢?”

  明白她什么意思后,钟璃脸有些热,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瞎打听什么?”

  李洺倩眼巴巴看着她,“哎呀,给我说说嘛,我都要紧张死了,你看,手心都出汗了!”

第77章 怜惜(两章合一)……

  钟璃也不知道该给她说些什么, 实在难以启齿,李洺倩便主动问了起来,“真的很疼很疼吗?”

  钟璃回想起第一次的狼狈, 红着脸微微颔首。

  李洺倩这下更害怕了,她从榻上站了起来, 忍不住转了两圈, 嘴里小声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我最是怕疼,若是疼痛之下, 忍无可忍, 伤了他可如何是好?”

  别看她瞧着娇娇悄悄的, 实际上, 她小时候跟着大哥学过两年鞭子, 比起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女,她的力气算大的, 打人也很疼。

  钟璃听得有些忍俊不禁, “也没那么夸张,你就按手帕交传给你的法子来就行。”

  “你也试了对不对?真的管用吗?”

  洞房花烛夜,他犹如一头饿了多年的猛兽,让钟璃无端恐慌, 她还真试了, 可惜, 他却不是一般人, 缴械投降后, 很快又重燃战意。

  钟璃含糊道:“应是因人而异,你也不必慌,挺过去就好了。”

  李洺倩有些泄气,不由叹口气。

  钟璃笑道:“你也不必担忧,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快别愁眉苦脸的,要多笑笑才漂亮,安世子肯定也喜欢你开开心心的模样对不对?”

  李洺倩这才被安抚住,重新展露了笑颜。

  钟璃没有多待,估摸着有一刻钟时,就站了起来,“我也不能坐太久,改日邀你入宫,咱们到时再说话。”

  李洺倩颔首,起身站了起来,想要送送她。

  钟璃拦住了她,“你是新娘子,在新房等着安世子就成,哪需要你来送我。”

  李洺倩只得留了下来,让贴身丫鬟送的她。

  钟璃走出院门时,发现裴邢竟已经候着她了。

  裴邢说讨杯喜酒喝,就只讨了一杯,喝完就过来了,瞧见少女的身影后,他舒展了一下腰身,唇边溢出个笑,“回宫吧。”

  钟璃面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您等了很久吗?”

  裴邢摇头,往前走时,裴邢扯了一下她的手臂,“小心。”

  钟璃低头仔细瞧了一眼,才发现前方有个小水洼,里面积了一点水,她险些踩进去。

  喝完喜酒,安翼本想送他,被裴邢拦住了,刚刚,他将李洺倩的丫鬟也赶了回去,带着她走的后门,后门走的人少,灯盏也不多,钟璃这才没瞧见。

  她弯了弯唇,“谢皇上提醒。”

  裴邢不喜欢她这般客气,攥着她手臂的手下滑,捏住了她的皓腕,一路牵着她走出的府。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几颗星辰散发着幽幽的光,夜色显得格外寂静,这样一起散散步,感觉也挺不错。

  等他们出来时,马车也已经到了后门处。

  钟璃回到皇宫时,承儿等人还在缠着顾津,顾津很有耐心,一日下来,小泉和小香也跟他混熟了,三个小孩都舍不得让他离开,以至于顾津待到现在还没能脱身。

  钟璃回来时,承儿忍不住跑去央求她,“姐姐、姐姐,让哥哥再留一天吧。”

  以前他总一口一个津儿,如今才总算记住要喊哥哥。

  钟璃耐不住他的恳求,思忖了一下,道:“让哥哥陪你们睡一晚吧,明个儿清晨让他离开。”

  承儿有一点点失望,“不能再留一天吗?”

  钟璃捏了一下他的小鼻子,“自然不成,哥哥明日还要去学堂听课,不能耽误他的功课哦,你若想跟哥哥玩,那就跟他商量一下,等他休沐时,让他再过来。”

  小家伙依旧嘟着小嘴,“不能让哥哥跟我们一起听课吗?”

  “自然不行,你们才刚刚启蒙,你们学的东西,哥哥几年前就学会了。他都可以给你们当夫子,跟你们一起听课,对他有害无益。”

  三个小孩忍不住用一种很崇拜的目光看着顾津,顾津有些羞赧,白净的脸颊泛起了一丝薄红。

  承儿不好耽误哥哥,乖乖点了点头,与顾津商量了一下,让他休沐还来的事,顾津自然是一口应了下来。

  他是庶子,在学堂时嫡子瞧不上他,旁的庶子也都是扎堆一起玩,唯有他,性子闷,还被人孤立过,根本没朋友,唯有承儿寻他时,他才能体会到一点快乐。

  他今日过来时,见承儿身边多了两个玩伴,其实还悄悄紧张过,怕承儿不再喜欢他,谁料这两个玩伴,也不像旁人那般嫌弃他,一口一个哥哥,顾津今日笑得比之前一年都多。

  钟璃本想让宫女给顾津收拾一个寝室出来,谁料承儿和小泉却抱住了他的手臂,说要跟哥哥一起睡。

  他们房内床足够大,三个小少年睡在一起完全没问题,钟璃又询问了一下顾津的意见,见他点了头,也没再让小宫女张罗。

  天彻底黑了下来,夜色逐渐转浓,钟璃回到寝宫后,又看了一下账本。

  临近年底,各个铺子的掌柜,都将账本送往了青松那儿,青松帮着送到了她跟前,钟璃便认真查了查账,如今入了宫,各处都要打点,没点银子傍身,自然不成。

  钟璃对她的这些铺子一直很上心,令她失望的是,水墨阁的生意,竟是很一般,许是京城许多这类铺子,一年下来,盈利仅有六百两,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让人惊喜的是,客栈的生意竟将大多铺子的收益都比了下去,直追首饰铺子,一年下来,收益十分可观。

  钟璃甚至有了将客栈扩大的想法,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想想而已,时下重农轻商,她如今已嫁给了裴邢,名下的铺子可以作为嫁妆,自个经营,她若真继续扩大客栈,只怕会受到大臣们的抨击。

  钟璃打算扶持几个可用之人,届时可以由他们去经营铺子,钟璃最先想到的就是青松和青叶,她入宫后,这两人也没法跟着伺候,倒是可以开恩让他们脱离奴籍,铺子可以交给他们。

  青松还好,这两年积累了不少经验,如今完全可以独当一面,青叶却还需要多学习一下。

  钟璃思索好,便将张妈妈唤到了跟前,将这事先给她说了说,青松是张妈妈唯一的儿子,青叶也算张妈妈一手养大的,听到这个消息后,张妈妈眼眶都有些发红,忍不住跪了下来,一叠声道谢。

  饶是她一贯稳重,这会儿都激动得不行,自古以来,家生子想要脱离奴籍,不啻于异想天开,也没哪个主子,会这般开恩,钟璃一开恩,竟是直接解放了他们两人。

  青松和青叶若能脱离奴籍,日后他们的子孙也不必为奴,这可是世世代代的好处。

  钟璃亲手将她扶了起来,“他们的忠心我皆看在眼中,妈妈不必如此,我将这事告诉你,是由于我不便出宫,这事还需要你亲自来张罗,另外他们两个年龄也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我记得青松好像对夏荷有意,待他脱离奴籍后,你就着手为他俩办喜事吧。”

  张妈妈这下更惊喜了,夏荷性子温柔,做事也稳妥,几个丫鬟中,张妈妈最喜欢的就是夏荷,她自然也清楚儿子的心意,但她根本没抱什么希望。

  毕竟夏荷是钟璃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之一,说是钟璃的左膀右臂都不为过,钟璃如今刚入宫,身边正是缺人的时候,张妈妈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她会舍得放人。

  张妈妈迟疑了片刻,终究忍不住开口道:“如今您身边正缺人,若是夏荷再一离开……”

  钟璃笑道:“夏荷年龄也不小了,总不好再耽误下去,我身边是缺人不假,不过可以提拔几个小宫女上来,宫外有夏荷帮衬着,我也能放心些。”

  张妈妈脸上满是笑,“那老奴就替两个孩子,谢过主子了。老奴明日出宫后,再敲打敲打他们,宫外的事,有他们在,主子不必操心。”

  钟璃含笑应了下来。

  今个儿是秋月守夜,她与张妈妈见面时,并未避着秋月,张妈妈一走,秋月就含笑走到了钟璃身边,笑道:“主子真是好眼力,竟瞧出了他们二人情投意合,夏荷若知晓您要将她许给青松肯定高兴。”

  他们是在会稽时,才生出的情谊,至今已有一年,钟璃也是不经意发现的,她笑着戳了一下秋月的脑袋,“你和夏荷年龄一般大,生月也只晚几个月而已,待她成亲后,你也跑不掉。”

  秋月吐了吐舌,也没说舍不得钟璃的话,只古灵精怪道:“奴婢才不嫁人,奴婢难得入宫,还没威风够呢!”

  钟璃摇了摇头,好笑道:“那你先威风着,待你有了心上人,我再为你做主。”

  秋月摸了摸鼻尖,总算有些羞。

  落了第一场雪后,二十八时竟是又下了雪,好在,这次的雪下得很小,这两日,钟璃一直待在毓庆宫看账本,直到大年三十,钟璃手中的账本,才大致翻了一遍。

  她刚将账本收起来,承儿就蹦蹦跳跳来到了她跟前,想喊她一起去书房写对联。

  虽入了宫,孩子们还记得过年要贴对联的事。宫中的对联,往往都是由擅长书法的翰林们完成,不过小家伙们自己写的,可以贴在他们房门口。

  她随着承儿来到书房时,小香已经提笔在写了,过完年小丫头便要十一了,原本她的个头还跟承儿差不多,今年竟是足足高了承儿和小泉大半头,越发有了当姐姐的模样。

  她的大字是三人中写得最好的,工整中透着一丝清丽。

  钟璃还忍不住表扬了她一下,小香笑容腼腆,饶是被表扬了,也不骄不躁的。

  跟她一比,承儿就完全是个小孩,小家伙一写完,就急不可耐地将自己的对联递给了姐姐,“姐姐、姐姐,我写的怎么样呀?”

  几个月前他的字还歪歪扭扭的,如今整洁许多,进步还是很大的,钟璃自然是好生夸了一番,最后还让他好好向小香姐姐学习。

  承儿嗯嗯点头,还让姐姐给他写了一幅。

  钟璃正写着,裴邢就走了进来,他用完早膳,就去了乾清宫,因有大臣觐见,将人打发走,裴邢才回来。

  宫殿内烧着地龙,少女穿的单薄,一身浅紫色高腰襦裙,勾勒出她盈盈不足一握的小腰,她背脊挺直,神情专注,执笔的手又白又细,裴邢的目光落到她手上后,一时没能移开。

  “三叔!”承儿率先发现了裴邢,小炮仗似的冲到了裴邢怀中。

  他仍旧是孩子心性,明明每日都会瞧见裴邢,每次见到他时,依然兴奋的不得了。

  裴邢弹了一下他的脑袋,“不是说了,日后见了要喊姐夫?”

  承儿捂着小脑袋,嘿嘿笑了笑,他喊三叔喊惯了嘛。

  听到这话,钟璃耳根有些发热,考虑到,他与镇北侯实际上并非亲兄弟,钟璃也没多说什么。

  裴邢信步走了过来,宣纸上,少女的字迹清丽婉约、气韵生动,颇有风骨,这手字迹将许多年轻才子的字都比了下去,裴邢让她多写了一幅,钟璃不明所以,照他的要求,写了一幅。

  钟璃写完,就没再管这事,她将提前备好的封红赏了下去,有给丫鬟宫女的,也有给小太监的,剩下的三个,则是给孩子的,三个孩子都开心地收了下来。

  见人人有份,唯独他没有,裴邢锐利的眉不由轻挑起,“我的呢?”

  钟璃神情微顿,她还真没想到要给他,给丫鬟宫女是为了奖励,给孩子们的纯粹是压岁钱,他一个成年人,竟凑不完的热闹。

  钟璃也不好拒绝,干脆取出几枚金锞子塞给了他,裴邢捏了捏她的手,竟真收了下来。

  这个年,虽是在宫里过的,倒也颇有年味,钟璃还亲自包了三枚饺子,这几枚饺子里,分别包着花生、红枣和铜板,吃到这三样的,她会额外给奖励。

  去年过年时,就是这么玩的,三个小家伙都很期待,晚上一起吃年夜饭时,都眼巴巴盯着盘中的饺子,从外表自然瞧不出什么。

  钟璃弯了弯唇,对裴邢道:“皇上,您先下筷吧。”

  裴邢拿起玉箸后,扫了她一眼,确认般问道:“吃到这三样的都有奖励?”

  他们桌上仅有五人,钟璃刻意放了三样,就是希望孩子们一人吃到一个,见他也要凑热闹,钟璃莫名觉得好笑,她忍不住笑道:“是是是,皇上若吃到,妾身这儿也有奖励。”

  裴邢这才满意。

  他盯着盘里的饺子认真瞧了一眼,钟璃无端有些紧张,很怕他拿起玉箸,一通扒扒捡捡。

  好在,他只是从最上面夹起一个。饺子被他夹到碗中后,钟璃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很怕他真将“奖励”夹走,让孩子们没得吃。

  钟璃吃得自然也是普通饺子,她自己包的饺子,与厨娘包的有细微的差别,钟璃自然能认出来,因被压在下面,第一轮,大家吃的都是普通饺子。

  率先吃到特殊饺子的,是小泉,小家伙吃的这枚里面包的有好几颗葵花籽,他一吃到,就开心地笑了起来,钟璃将率先给他准备好的奖励拿了出来,是一块十分精致的观音玉佩,小泉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脆生生道了谢。

  吃到特殊饺子的,接下来就不能参与活动了,想吃饺子,只能吃另一盘。尽管如此,小泉也十分开心。